翻身?坐起的苏晋。
牢房晦暗,烛火又被他二人遮去大半光,卧榻陷在阴影里?,饶是如此,依然?能辨出苏晋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
余主事?与林医正对视一眼,举着烛台走近些许:“苏大人,您——是何时醒的?”
苏晋垂下眸,慢慢地将颤抖的指尖收进袖笼子里?,答道:“刚醒,觉得……冷。”
确实像是受了寒,连声音都艰涩沙哑。
昨日太医院的掌院使还叮嘱,苏大人虽关在牢里?,毕竟不是寻常犯人,她身?子弱,要?仔细伺候,不能叫她受寒染疾。
余主事?忙道:“下官这就去吩咐狱卒添两盆碳火,再备绒氅与厚衾。”
他走后,林医正又细瞧了瞧苏晋的脸色,只见她双颊苍白不堪,唇角发青,不仅没?血色,连双眸都失了神采。
“苏大人,您一日未用膳,大约还染了风寒,先将药汤吃了,下官为您诊一诊脉。”
“好。”过了半晌,苏晋才木然?应了一声。
下了榻,双脚在落在地面微一颤,险些站不稳,所幸因她手?足有冻伤,镣铐早已卸去了。
慢慢走到桌前,看了眼洞开的牢门——方?才余主事?走得匆忙,没?锁上。
她伸手?端起药汤,也?不顾烫,仰头一口饮尽,然?后道:“我?不喜药味,想吃茶清口。”又添了句,“热茶。”
牢房桌上的茶早已凉了。
“是,下官这就命人斟壶热茶来。”
林医正方?走到牢门口,苏晋忽然?三两步跟上去,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往一旁一推,趁着他栽倒的当口,往牢外疾奔出去。
刑部大牢甬道深长,每隔一段都有看守的狱卒,苏晋只管埋头快步往前走,但凡有人敢伸手?拦她,无不被她挥臂挡开,厉喝一声:“滚。”
也?没?奈何,人送进来时,明令不许伤一分一毫,更莫提她原就是刑部尚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辅臣,阖宫上下谁不认识,至少在刑部,谁也?不敢往死里?拦。
很快出了大牢,出了六部。
原来外间?世界也?并不比大牢里?光亮多少,早已入夜,深宫一片落雪茫茫。
有犯人从刑部牢里?跑出来,六部不是无人看见,但即便
看见了,亦只敢跟着,反倒惹起一片喧嚣。
尖刺的风灌入耳,如利刃一般割向面颊,苏晋踩着雪,只管跌跌撞撞地往明华宫的方?向奔去。
心中空荡荡一片荒芜,什么都不敢想,亦无法去想。
深痛之间?只觉得悔,悔自己昨日为何轻易放弃,好歹认清那?个罩着黑袍的身?影究竟是不是他。
六部的喧嚣惹得奉天门楼上也?亮起一盏一盏灯火。
须臾,数名亲军卫自奉天门鱼贯而?出。
饶是苏晋是尚未革职的刑部尚书,但她身?着囚服,有罪名在身?,没?有传召,便没?有资格再踏入奉天门。
六部的人不敢管,亲军卫有重责在身?,不能不管。
正这时,一个身?着墨绒大氅,清寒无比的身?影亦出现在奉天门。
乱了套的广袤院台在看见柳朝明的瞬间?静了一瞬,人人敬畏,仿佛他才是这深宫的无上主宰。
除了失了心发了疯,只拼命往明华宫的奔去的苏晋。
夜色里?,也?不知谁道了句:“摄政大人到了,快将苏大人拦下!”
两名离得近的亲军卫举起长矛,以矛身?做棍,朝苏晋的腿弯打去。
腿上本来就有冻伤,又沾着冰冷的雪,再被这么一打,整个人如飘零的枯叶,一下栽倒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