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晋虽是罪臣,毕竟从前官拜尚书,回到府衙后,没被押去大牢,反是请至后衙暂歇。
她心里有事,一直没休息踏实,朱南羡那里有沈奚筹谋,该能平安无尤,最令她担心?的是翠微镇的镇民。
回锦州的路上,也不知姚有材与这些?镇民说了什么,两边竟起了冲突,后来翟迪问故,无论是翠微镇民还是姚有材,都含糊其辞。
苏晋心?中不安。
朱昱深收复安南的消息自蜀中传了出去,锦州城内,已有百姓涌上街道庆贺,待再过一日,迁都的消息放出来,只怕整个天下都要不平静。
这么个要命的当口,若因屯田新政出什么岔子,后果不堪设想。
衙门里的官差苏晋不信任,早上碰见锦衣卫副指挥使韦姜,原想托他派锦衣卫看顾翠微镇的镇民。
转念一想,锦衣卫是亲军卫,只听命于帝王,柳昀私下动用亲军已是大罪一桩,而今大事频发,自己若在这个当口请锦衣卫相助,只怕会被有心?人做文章。
苏晋沉吟半晌,唤来覃照林,问翟迪的去向。
覃照林道:“翟大人一早去了行都司,现在还没回来。”又道,“哦,锦州的布政使大人回来了,叫马录,大人您要见不?俺去请。”
苏晋看了眼天色,已是近晚时分,正疑惑着这马录怎么此前没见过,则听院外忽有人求见。
是翠微镇的吴叟。
“苏大人,您已歇好了?”吴叟得了武卫准允,进得院来,又道:“苏大人,草民与镇子上的人商量了一下,我们不想上京了,想回翠微镇去。”
覃照林道:“吴伯,你们不作证伸冤,回到镇子上,桑田就不是你们的了,你们日后靠啥过活?”
吴叟叹了一声:“这我们已想过了,翠微镇上下统共就这么百来口人,都说人挪死,树挪活,实在过不下去,大不了不在镇上呆了,举家迁去别处。”
苏晋将吴叟请到屋内,为他斟了盏茶,温声问:“吴伯,你们不上京,可是担心?被苏某的身份所累?”
吴叟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没说出口。
“若是因为这个,您大可以放心。”苏晋接着道,“苏某随你们一同上京,
说到底也是为指证翠微镇的桑田案。至于苏某究竟是谁,是否有官职在身,日后又会受何处置,这些?都与你们无关,你们绝不会受此牵连。”
“你们的案子,如今已由都察院接手。苏某曾在都察院任职,深知院中任何一人,上至左都御史,下至九品巡城,在对待涉及百姓的案件时,皆是以民为先,公允正直的。只要你们肯上京作证,都察院定能将桑田还予镇民。”
吴叟握着茶盏,沉默良久:“苏大人品性出众,您的话,草民无半点不信,但草民人微言轻,不知大人……不知大人可否为镇上的人写一份担保证词,就说——无论发生什么,咱们镇上的人罪不至死。”
苏晋听了这话,以为他是怕受晋安帝失踪牵连,是故才有此言,提笔写了数行,方觉不对。
什么叫罪不至死?
他们犯什么“罪”了?
苏晋将笔搁下:“吴伯,你们方才,出什么事了么?”
吴叟仍握着茶盏,半晌,吃了一口:“咱们平头百姓的,能出什么事。”
苏晋见他不愿说,越发担忧起来,翠微镇上,晁清与自己最为相熟,吴伯既然要请自己帮忙,为何不让云笙同来?
还是……他们瞒着晁清?
毕竟瞒着晁清,就能瞒着她苏时雨。
苏晋又想起昨日在剑门山,姚有材与翠微镇一众镇民的冲突,再不迟疑,当即就往隔壁院落而去,还没跨出门槛,就听外间一阵吵吵嚷嚷。
一名武卫迎上来:“苏大人,平川县的姚县令死了,外头正拿人,乱得很,您若无事,莫要出院子了。”
苏晋一愣:“姚有材死了?怎么死的?”
武卫道:“午过就死了,刚才才发现,是翠微镇的人干的,眼下全都逃了,脖子上一圈紫痕,舌头都吐出来了,应该是被勒死的。”
苏晋乍一听,觉得可笑,这是在官府重地,翠微镇民有十余之众,午过到现在已过去两个时辰,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让人逃了?
然而,还没待她细想,外头又传来呼喝之声,像是谁在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