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平帝苦笑一声,旋即,又是剧烈咳嗽了几下,拿过一方罗帕,重又捂住了嘴巴。
贾珩连忙近前,搀扶了一下崇平帝的胳膊,说道:“陛下。”
崇平帝温声道:“如今东宫未立,为社稷而论,子钰以为当立何人为嗣,克承大统?”
贾珩道:“陛下,此事,微臣以为乃陛下家事,陛下圣心独运,乾纲独断即可,臣下不敢妄言。”
崇平帝声音中气愈发不足,道:“既是家事,又是国事,子钰,你我既为君臣,也为翁婿,更为…郎舅,你可畅所欲言。”
说到最后之时,崇平帝心头就有几许古怪莫名。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圣上雄才大略,属意于哪位藩王,微臣完全遵从陛下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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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平帝默然片刻,开口道:“楚王陈钦,睿智英敏,刚强果决,魏王器量宽宏,有王者之风,朕心头一时间倒是举棋不定。”
如今的皇储之位,怎么也轮不到八皇子陈泽,以及宋皇后诞下的儿子陈洛。
贾珩一时默然,看向陷入“选择困难症”的崇平帝。
“子钰以为,何人可君天下?”崇平帝声音沙哑、粗粝几许,开口问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微臣以为,圣上心头已经有了答案,召微臣入宫,也是求一个心安罢了。”
他心头其实已经隐隐有些猜测,只怕真如范仪之言,崇平帝还真的要弃魏择楚。
“魏王无子,自成亲以来,朕心头多有不忍。”崇平帝面色阴沉如铁,叹了一口气。
贾珩心头一紧,说道:“陛下,魏王未必不能诊治,如微臣成亲两年,拙荆仍无所出,后来才有了芙儿,之后一切顺利。”
崇平帝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说道:“朕如何不知?只是这等事万一有个万一,朕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况且,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贾珩默然了下,凝眸看向脸颊凹陷,气色萎靡的崇平帝,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
天子的确是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崇平帝停顿了下,又继续叙说道:“如今京中又起杂音,魏王与梁王乃为一母同胞,两人皆为嫡出,言及以魏王为储,待魏王继位之后,梁王可为皇太弟,子钰以为如何?”
贾珩道:“圣上,兄终弟及之论,古来有之,京中秉持此论者。”
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主要是不知天子的心意。
崇平帝接话说道:“然自隋唐至今,兄终弟及,多为不取,可见取乱之道也。”
贾珩顿了顿,开口说道:“微臣愚钝,实不知圣上之意,还请明示。”
这个时候再猜就有些不合适了。
崇平帝听到那少年语气中的恭谨之意,说道:“子钰以为,楚王可堪担负社稷重任乎?”
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立八皇子陈泽,八皇子陈泽冲龄之年,天资聪颖,再以贾子钰为辅臣,再以内阁辅臣制衡,或许也是一条稳定朝局的路子。
但皇后与魏梁两王如何处之?
对此是否甘心?
而子钰来日会不会再生出一些别的想法?
之后,不若立楚王为嗣,楚王根基浅薄,可托外臣辅佐,再以子钰制衡、转圜,魏梁梁王以及诸子可得富贵长久。
其实,这也是一种制衡策略。
楚王根基浅薄,身后并无多少可以依靠的臂助,其人为了坐稳江山,势必要倚重贾珩来平衡朝局。
而贾珩又与楚王为连襟,再加上与魏王的关系,很容易成为两方之间沟通的桥梁,不至于手足相残。
贾珩面色沉静如水,心头不由莫名一惊,说道:“微臣以为,知子莫若父,楚王才略如何,圣上当有所知之才是。”
崇平帝默然片刻,喃喃道:“楚王英果类朕,如今大汉虽然政局平稳,但却仍需有为之君,继往开来,再造中兴盛世。”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楚王的确是崇平帝的翻版,而且同样的性情猜忌与刻薄。
楚王幼年丧母,一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或许,正因为缺乏母爱,楚王就对晋阳长公主这种年上系就心生觊觎。
贾珩沉声说道:“圣上如有决断,微臣不好妄言,唯谨遵圣意,以报圣上再造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