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雪落无尽,长夜也无尽。
湮京城内这夜某处是春意绵绵,而另一处,远在大陈国西南方的临珧城,萧秦昭此时?暂时?驻跸的府殿内,一处中庭旁的回?廊下,一个人影趴伏在廊下的石桌上,这情景就显得有些?萧寂了。
桌面上此时?已倒置着一瓶空了的白瓷酒壶,在桌面边缘摇摇欲坠的,但最后却还是坚强的停在了边缘处,瓷瓶光滑的釉面上凝萃着月光,形成一弯浅浅的亮弧形。
庭中央静静的伫立着棵粗壮的月桂树,沐着月华,清翠生辉。
此时?在回?廊下桌边人的对面有位一直看着人的白皮公公,公公的面上眸中俱是关切,表情也是担忧。
眼见着人又拿起了手边酒水已所剩无几的酒壶,又开始仰头,贪醉的寻求酒精的暂时?麻痹时?,一直隐在暗处看着人的老公公终于?忍不住走出暗角,上前?走到了人身后,手按住了桌边男子举起酒瓶又要凶猛开灌的动作道:“陛下,您不能再喝了,保重?龙体为重?,这段时?间您已经喝得太多了……”
桌边一身金线黑绫袍的男子却烦躁的一把?甩开人的手,拿着酒壶有点摇晃的单手撑在桌面上,垂首的道:“滚开!”
罗海公公满面愁容,他又阻了人想灌酒的手,无声的
叹口?气道:“陛下——”
许久没提那?人,罗海公公此时?终于?没法再不提了,他便道:“若是长公主殿下见到您这样,她定会?心?疼,会?很?伤心?难过的,所以陛下您……不考虑自己,也得想想长公主殿下啊……”
男人身子终于?僵住,拿着酒杯的手也缓缓无力的松了劲,一只手肘撑在桌面,手心?按在面上,似乎无比压抑又无比思念的喃喃道:“……阿姐,阿姐……”
“是啊,阿姐会?担心?……她会?担心?的……”
罗海公公本以为就此便可将酒壶从人手里拿下时?,没想人却又一瞬收紧,话音更带着无尽痛意,几乎能令听者生出恻隐:“可是……可是阿姐如今却根本就见不着我,她见不到我……”
说着,男人终于?放开了握住酒壶的手,转而两只手死死弓曲的抵在额上,颓丧又痛苦的垂着头,难掩痛意的道:“而我,我也无论如何见不到她,而且……我还让她落入了那?男人的手中,那?个禽兽一样的人手中……”
萧秦昭已能想象阿姐此时?落到那?男人手中,那?人会?对她做些?什么?了,那?人会?如何的占有她,强迫她,日夜的拥有她……每每光是一冒出这种念头,萧秦昭就抑制不住的想发疯,想将某人食血啖肉!
可是他现在却不能,他即使如何筹谋,现在还是不能。
萧秦昭如今才明白了,什么?是生不如死,求而不得。
因为曾经……曾极近的靠近过,靠近过自己一直以来心?里那?隐秘的念想,他明明曾如此近的即将拥有,如今却生生的被夺走……!
他怎能不痛不恨。
罗海公公见人如此,想到如今情势,他只能宽慰道:“陛下,如今那?逆贼并未乘胜追击,而且之?前?东境也刚出兵讨伐了窦灵国,此时?便正是陛下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壮大之?时?,只要陛下你重?掌了权柄……长公主殿下……”
说着,罗海顿了顿,才又隐晦的道:“到时?陛下所想便皆可成真了,陛下不可此时?便自暴自弃,自行禁锢于?此……”
萧秦昭抓住自己额角的手缓慢放松,他知道,这些?他怎么?不明白,只是
有时?实?在受不住,他偶尔无力,痛苦,愧疚,却无奈还是对人思之?若狂,念之?若深。
他有时?甚至都认为以往的那?些?回?忆,他与阿姐的回?忆怕不是一种令人上瘾,同时?也能令人溺毕的极乐毒药,即使知道一旦沉溺,深陷,得不到便可能是万劫不复,却依然让人甘心?情愿的自此坠入。
萧秦昭脑中此时?又晃过了一张女人脸,他不由又回?想起了当年以及之?前?不久的许多画面,那?些?似淬着“毒”的画面向他纷至沓来,令他心?窒,当初有多令他心?动,他有多爱慕,如今,就能有多痛苦。
他双手改为压住眼窝,突然还是只能低声难以自抑的开口?道:“罗海公公,我好想她——”
“我真的……好想她。”
罗海公公看着眼前?年轻的天子,心?脏似乎也有些?揪紧,突然觉着,在某些?方面,陛下……也还只是个性情至纯的孩子而已啊。
却就要这样承受世间,可能最甜美?……同样,也能最毒的——情事。
罗海公公便忍不住逾距的一手搭上了人肩头:“陛下,你一定能再见到长公主殿下的……”
掌心?下僵硬的身子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放松了下来,罗海公公便听人已能比较平静的对他道:“扶我回?房吧,我想好好休息一下了。”
罗海公公面上微惊,很?快又是一喜,他立即将人扶起了身,然后便见人停住了脚步又道:“你说得对,我一定能再见到阿姐的,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