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檀解下身上的布包,赫然也是一件瑶绣衣!
江绍钰将布包翻开,上面的刺绣精美绝伦,比之早上所见的那一身更加细致漂亮,花纹纤毫毕现,领口翻出的鱼纹密实而不拥挤,排布清晰而充满规律,然而仔细一看,竟无一条鱼是长得一模一样的。
正当江绍钰惊艳之际,云檀递上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还请织造救我娘子!救我娘子亲手所创的瑶绣技法。”
……
王家村。
夜深,狗叫也歇,蝙蝠落在周挽之房间发霉的墙角,恰好避开光源,它十分有规律地每十息扇动三次翅膀。
周挽之搁笔时,陈佩兰已然醒了,屋门外传来周昆和陈佩兰的争吵声——
“你再休息休息……”
“软蛋男人,滚开,老娘富贵就在眼前,我必须得看看她写的什么,凡事有备无患……”
周昆无法,只得陪着陈佩兰一同进到周挽之屋子——
陈佩兰不识字,周昆到底读过两年书,叫他写字提笔便忘,但看字读信他能囫囵猜个大概。
周挽之谢谢好的宣纸一张张叠好,递到了陈佩兰手中,陈佩兰看着那一堆她不认识的字,欣喜若狂,周昆却越看脸色越不对。
陈佩兰正要夸周挽之,却被身后周昆的暴喝打断:“你你你,你写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周挽之没有再同他们装什么一家人,而是冷然道:“看不出来吗,这是你们害我父母的罪状啊。”
她拿过那一张张纸,轻轻笑了起来,嗓音银铃一般悦耳,“全都是罪状,我总共写了一百份,你们俩准备画押哪一份?”
陈佩兰咽下一口唾沫,心虚的神情很快被狠厉取代,“是啊,你这个小贱蹄子知道了。”
“可是直到了又能怎样,你要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夫妻二人也不是不能让你活着,现在你知道了,只能下去陪你爹娘了。”
周挽之似乎半点也没有害怕,手中罪状向天上一扬,无数张薄薄的纸于月光中撒满整个院子。
她唇边弯起一个笑,缓步退到井边:“那你们也永远别直到瑶绣的技法,陈佩兰,周昆,我可是有份大礼要送给你们。”
周挽之说着,身子向后一倒,竟整个人往井里跌了下去!
陈佩兰想要抓住她。却下意识用的右手,还未抬起便疼得她直冒冷汗。
下一秒,农户的院门被整灯火通明的一队人马踹开,王家村四下犬吠,院中灯火通明,来者众多,为首之人赫然是织造江绍钰。
被周挽之扬了漫天的罪状终于落下,江绍钰抬手,正巧接下其中一张,方才的争吵声她亦听得一清二楚。
罪状上的簪花小楷字迹娟秀,桩桩件件陈情叔婶苛待,抢夺瑶绣绣品据为己有,为吃绝户杀害女孩父母,甚至想霸占田地屋舍,如今更是畏罪杀人。
江绍钰虽是织造,但父兄皆在朝为官,父亲更是二品大员,她想干钦差的活,真正的钦差也要让她三分。
她向身后人吩咐道:“三人去把这对先夫妻抓起来,剩下的人去捞那个姑娘。”
陈佩兰当即跪下来:“江大人开恩啊,侄女她少不更事,我们做长辈的不过是管教一番,大人明鉴……”
江绍钰冷笑:“我大老远便听见你们院子里的争吵声,你们夫妻二人害死她父母难道还有假不成?”
她也不是傻子,出身名门贵女,自然比见过的后宅弯绕比乡野村妇多得多,眼下看着陈佩兰肿断的右手,心中也有几分猜测。
偏偏陈佩兰垂死挣扎,自己戳破了最大的漏洞:“民妇会瑶绣,瑶绣乃民妇所创,大人,您杀了我,世上便无人会瑶绣了啊!”
江绍钰冷漠地扫了一眼她的手,从善如流也不点破:“你手也废了,怕是不中用了,瑶绣技法,您就自己带进棺材里吧。”
陈佩兰跌坐在地上,她想不明白,自己究竟走错了哪一步。
而此时此刻,捆着井绳下井的不快携着一身冰凉井水上了岸,怀里抱着苍白得不似人样到周挽之,那捕快手指触上了周挽之的鼻息,脸上似有痛惜之色。
“江织造,这姑娘怕是……无力回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