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不是身体不适昏厥,而是进入了系统的桑蚕空间,估计是太过耗费精力,在外人眼里就如同昏过去了一样。
周挽之摇摇头:“多谢江织造关心,挽之并无不适,只是周昆和陈佩兰,他们二人要如何定罪,是否需要我亲自出面状告二人。”
她如今连叔婶都懒得叫,直接划清关系,这样的举动叫江绍钰的好感度又涨上一大截。
世人常教导女子温驯善良,不争不抢,以德报怨,江绍钰见过太多类似的案子,大多都以女孩原谅长辈作为结局。
而在江绍钰眼中,错就是错,伤害就是伤害,身为女子心不够狠,就要永远活在烂人的掌控和阴影之下。
“如果查明他们二人害你父母之事属实,是斩首之罪。”江绍钰沉声道。
周挽之点点头,没有半分怜悯不舍,只当那对叔婶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她问道:“江织造如今又要带我去何处?”
江绍钰给周挽之斟茶,茶水热意蒸腾,茶香清新典雅,盖碗是琉璃制成,茶叶与茶水在灯烛下折射出清透的光。
眼前这位京城下派的女官一如这琉璃茶盏,开诚布公:“你得庆幸你有位好夫君,不过我救下你与他的关系不大,而是因为你本身。”
周挽之接过茶盏,吹皱茶汤液面,盖碗拨开浮沫,垂眸颔首,“谢织造赏识,挽之愿为织造效劳。”
江绍钰道:“我想你也清楚,救下你的事,说到底我是有私心的,我对瑶绣这一门技法十分感兴趣,”
“织造府里郎中不少,我会将你接回府调养身子,我只想问若是等你父母的案子了结,你愿不愿加入织造坊,做瑶绣教习。”
这个时代的“刺绣”被包装成了皇权贵族的身份象征,周挽之却不愿意如此,刺绣本就是百姓的智慧,发于民生,自然应当服务于民生。
于是她坚定道:“回禀织造,周挽之不愿意。”
江绍钰满脸不可置信,所有绣娘都以能够进入织造局为荣,能够成为制造局的教习更是殊荣之上的殊荣,就连江绍钰自己都是从最基础的绣娘做起,一步一个脚印,将所学宫绣与官绣融会贯通,这才当上的教习,之后再一步步升到织造。
她的亲身经历若是说出去,不知要惹多少人羡艳,但周挽之却对着教习这个位置说“不”。
“你真的想好了吗,”江绍钰道,“可是觉得薪水太少,我可以帮你提到一个月八百两。”
周挽之沉吟片刻,她确实不愿意让自己的瑶绣仅仅只是为少部分人服务的定制奢侈品,奢侈品可以做,但不是现在。
八百两确实让周挽之心动,有钱不赚王八蛋,“织造听我一言,挽之确实有些想法,但是请织造答应一点,那就是允许我不将瑶绣这一门技艺藏私。”
江绍钰摇了摇头:“若瑶绣并入宫绣与官绣,再往民间流传便就难了,而且外传宫绣与官绣技法,本身也违背律例。”
周挽之道:“刺绣技法千千万,但我会的确实不止瑶绣,宫绣和官绣的刺绣技法我同样可以任命教习,”
她将江绍钰的袖口翻开,还是今晨那身衣服,上面绣着的兰花栩栩如生,周挽之端详片刻,道:“其实织造袖口上的兰花,用的技法是苏绣派系的吧?这里还可以这般改一改……”
江绍钰对纺织刺绣一行不能说精通,只能说她是个中行家,周挽之提出的改动她更是越听越心惊,宫绣官绣作为不外传的技法,周挽之不仅知道如何制作,竟然还摸出了改动的门道,江绍钰连忙提了几个刺绣技法上困惑她已久的问题,谁知周挽之竟也对答如流。
只是惊讶的同时,江绍钰的神色也变得凝重,“到底是何人教过你这些?”
周挽之继续扯当初的谎,“说来您可能不信,这就是我十几年来断断续续梦到的,我梦中有个仙宫,仙宫里的仙女们以云纺线,霞光织锦,我在梦中她们便手把手着叫我如何绣这些,醒了才发现真的能够绣出来。”
江绍钰当然不信,或者说她更信周挽之背后有何高人,只是隐姓埋名,不愿服务皇家,也不愿出山。
既然如此,周挽之帮忙隐瞒也实属正常。她就姑且将错就错,信了周挽之的话:“既如此,何尝不是说明你天赋异禀呢?”
周挽之不卑不亢地应下这份夸赞,道:“挽之虽然不能进入织造坊,但是想同江织造谈一笔买卖。”
江绍钰眼神微微一亮,饶有兴趣道:“什么买卖?”
周挽之道:“我有意开一家民间绣坊,挂在尹川织造局名下,请江织造入股,我将每年最好的几批瑶绣低价供给织造局,同时也想请江织造每年拨给我二十位绣娘,由我教授瑶绣技法,我不收取任何费用,只需她们学会后制出的瑶绣绣衣在我坊售卖。”
“绣娘学会后可将瑶绣并入宫绣官绣制衣,同时教授织造局中的绣娘,下放绣娘也填补了民间绣坊的劳动力。”
江绍钰道:“可是你方才还说,愿为织造效劳,转眼又谈合作了,这效劳看来也不是真心的?”
周挽之拱手行礼,不知怎的,江绍钰竟从这个农门姑娘身上看出点文人风骨和气节来。
“江织造为皇家做事,圣上为天下百姓民生谋福祉,民生不过衣食住行四样,挽之谋百姓之布衣,求万民服饰着锦,民生更是大齐国之之门面,挽之为民做绣衣,便是为圣上分忧,为国分忧,江织造亦为国分忧,所以挽之亦是为织造分忧。”
江绍钰盯了她半晌,忽而笑出声来。“巧舌如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