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挽之转身,正好看见云檀站在自己的身后,几下干呕折腾得周挽之眼中生泪,她手上布满血污,不敢触碰云檀的水壶,只能点了点头。
云檀将水壶凑近倾倒,水液缓缓流过周挽之布满血水的双手,周挽之死命搓洗着,抠掉指甲缝里干涸的血渍。
直到云檀将水壶里最后一滴水倾倒殆尽,周挽之看着自己干净如初的十指,那种干呕的恶心感方才消退下去。
她直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离云檀似乎太近了。
近到可以感受到云檀潮热的呼吸,近到可以看清云檀密实如扇的睫毛。
周挽之不着痕迹地稍稍退开半步,礼貌道:“谢谢。”
随后她又有些不确定地发问:“你方才……看到了多少?”
周挽之有些紧张,纵使是她自己,想起来刚才所做的行径也有些后怕,以至于担心起宁泽的看法,宁泽帮助她许多,要是宁泽因为这种事嫌恶于她,只怕开绣坊会少一个助力。
但是很快周挽之就跳出这个矫情的情绪怪圈。
宁泽凭什么嫌恶她,她既然是为了报仇,哪怕将陈佩兰和周昆的尸首起出来鞭尸又怎样,谁置喙她的所作所为,谁就会被她从关系网里筛掉。
宁泽说得平淡,仿佛只是看着周挽之吃了块糕饼:“我今日得知你叔婶行刑,就过来帮你看看做个见证,没成想你也在。”
周挽之扯出来一个笑容:“他们行刑,我又怎会不来?”周挽之故意将话题扯回来,“方才看我那副样子,怕么?”
宁泽沉默了。
他那黝黑的俊脸在阳光照射下又显得有些透亮,五官留下的阴影排布有致。
周挽之心下冷笑:果然。
然而还没等周挽之说话,宁泽便徐徐开口:“我见过,见过许多,你忘了我之前是云家军?”
“有一年我手下一个兵,家乡的村子被北羯军掳掠烧杀,我们赶到时,全村一百多户,无一活口。”
“后来每次和北羯打仗,那个兵士总要在打扫战场时发疯一样砍北羯人的尸体。”
宁泽说完,缓缓拍了拍周挽之的肩,“你不必自责,这时人之常情。”
周挽之忽觉心口大石一松,果然,她没看错宁泽。
“我没有自责,说起来可笑,有些在意你的看法。”
宁泽看着她,将水壶收回道,颇有些无奈道:“我觉得你不是在意我看法的那种人。”
“你只是想用我的看法决定要不要把我筛掉而已。”
周挽之噗嗤一声笑出来,周昆和陈佩兰给她带来的阴霾忽而消失殆尽,她忽然对上宁泽的视线,相触一瞬。两人又不约而同地错开。
只是天空乌云更沉,隐隐传来电闪雷鸣,雨点零星落下几滴,冰凉凉的,周挽之看了看乌沉的天空,询问道:“你带伞了吗?”
宁泽摇头:“我出来时天气还算不错。”
霎时雷鸣轰隆,细细密密的雨点变成了倾盆大雨,周挽之攥着宁泽的手小跑起来,“快点,我们去找地方躲雨。”
此时从云檀的视角向周挽之看,可以看到随着她跑动晃荡的耳坠,耳坠是很普通的样式,街边两文一副,贝壳和彤打的。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晃。
还可以看到鬓发耳侧那一点绒毛,一滴小得不能再小的雨点挂在那绒毛上,顷刻间滑落,周挽之纤长的手挡在前额。
她的指尖是微微上翘的形状,指甲圆润饱满宛如珠贝。
一如手心上的触感,温热纤长柔软,紧紧扣着他的手。
两人跑到茶棚,雨打在油布上噼里啪啦作响,像是云檀犹如鼓擂的心跳。
是……跑得太快了。
还是周挽之的耳坠子太晃了。
周挽之不知道云檀此时心绪天人交战,她乌黑的发丝被雨水粘黏在白净的脸上,又被拨向耳后。
“还好我们跑得够快。”周挽之心有余悸道,“雨这么大,过会还不得要淋透了。”
周挽之说完,看向自己和云檀牵上的手,两人不约而同地,同时将手松开。
【叮咚,人物宁泽好感度+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