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赶紧关掉音响,按下接听键,结果阿婆还没叫出口,便听见电话那头的哭泣。
“出什么事了?”苏京心惊肉跳地问道。
“老头……他……”阿婆哭得撕心裂肺,每一个字都被哭声给吞没。
但苏京还是听清楚了。
那一个天昏地暗的“走”字,仿佛一把锋利的砍刀,重重地砍在了她的心上。
阿公走了,就在刚刚。
苏京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出的门,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毅力,支撑她回到了遥远的渔村。
此时王阿婆家的院子里,已经有敲锣打鼓的声响。
这是村里的传统。
老人去世,要用最强劲有力的乐声,送他们走完最后一程。
苏京穿过拥挤的人群,晕头转向地往堂屋里走。
刚跨过门槛,就看见一口漆木棺材,像一艘四四方方的小船,停在了屋子的正中央。
阿公安详地躺在里面,像是即将要出海远航。
苏京抹了抹满脸的泪水,跪下来给阿公磕了三个响头。
这时在一旁烧纸钱的阿婆,突然忍不住放声大哭:“老头子……京京来了……京京回来送你来了……”
苏京紧紧将阿婆抱住。
两个人颤抖着泣不成声。
等到情绪稍稍平复,苏京抽泣着向阿婆问道:“阿公怎么会这么突然……”
阿婆哭着说:“今天早上一起床,老头子又说头晕想吐,我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但他不许,说自己根本没有问题,给你说只会让你担心……
后来我在厨房做饭,就听见他在厕所干呕,没过多久,就听见‘咚’的一声,等我跑过去看的时候,他……他已经……”
阿婆痛苦地闭上双眼,双手抓紧了苏京的手臂,“他已经头朝下栽倒在地上,满脸紫红,我也拽不动他,只有去叫人……但是没想到……”
阿婆再也说不下去了,她窝在苏京的怀里喘气。
而苏京这时已初步知晓,关于阿公的死因,有很大概率是突发性脑溢血。
洪水猛兽一般的疾病。
如果她上次回渔村时,能够带阿公去医院检查,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悲剧。
她实在懊恼极了。
吃着阿公的鱼虾长大,读了书,学了医,明明可以涌泉相报,结果却硬生生错过了时机。
这遗憾会永远折磨着她。
傍晚时分,苏京走出人挤人的小院,独自来到海边,赤脚踩在留有余温的沙滩上。
她真想大叫。
她想迎着这呼啸的海风,挥洒出满腔淤堵的痛苦。
可是当她张开嘴后,才发现自己已发不出声音。
只听见阵阵喑哑的泣声,被风吹得好远好远。
走没多久,她跌坐在一块石头上发呆。
泪痕道道还挂在脸上,仿佛是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
这时的渔村,在层层乌云的笼罩之下,显得格外的阴翳陈旧。
就这么近距离看了一会儿,她的心也跟着一起灰了。
灰得那么的无边无际。
为了打破这种空洞,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她想打电话,她想要听一听真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