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平贞公主日日邀了她一同往枫明阁奉经,这天穆双安依旧照常早早起来,用过一碗素粥。梦凉劝道:“小姐看着清瘦了,再用点枣泥鸳鸯卷吧?”
穆双安神情恹恹,“这般早起来,着实没什么胃口,你放着我回来再吃。”
梦凉噘着嘴,稍有些抱怨道:“小姐何苦揽这差事,每日天不亮就得起,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平贞公主提的奉经亦有讲究,每日奉经均需在辰时之前完成,以示诚心。
“为太后娘娘祈福本是应该,再说此事是平贞公主相邀,岂可托大不允。”
两人说着话,时间已近寅时七刻,今日倒是奇怪,平时不到寅时七刻平贞公主便已过来唤她,今天晚了一刻钟还未见人影。正想着,急匆匆跑来一名宫人,看着眼熟,原是在平贞公主身边见过的。她面色红扑扑的,想来是一路急奔而来,手中还捧着几册抄好的经卷,喘着气便道:“穆姑娘见谅,公主方才在路上不慎崴了脚,着人抬了回去,公主特意嘱咐还请穆姑娘代为奉经。”
穆双安接过经卷,应下又问:“公主可还好?”
那宫女道:“公主无甚大碍,只是一时行不得路,公主让奴婢转告姑娘,还请姑娘尽快前往,莫耽误了时辰奉经,神仙怪罪。误了太后娘娘,便是公主与姑娘万死的不是了。”
穆双安闻言沉吟不语。那宫女又道:“奴婢知晓一近道,还请姑娘随奴婢前去。”她面上急切不似作伪。
平贞公主又说了那番话,仿佛她今日若不走一趟,便是对太后不恭,对神仙不敬。只是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说不上原因,也不好贸然拒绝,如今只剩下一刻钟的时间,若走平日常行的那路,在辰时之前决计是赶不到的,如此只能随她去看看。
深夜的宫路算不得好走,屋角廊回,黑影重重,连月亮也不愿出来。静川提着灯笼走在一侧,与那宫女攀谈:“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宫女道:“我是公主身边的二等宫女,名唤筱霞。”
静川道:“筱霞姐姐,咱们这是走的哪边?我看四周陌生,倒不是平日里常来往的几处地方。”
筱霞露出几分得色,道:“你入宫晚,宫中之事多有不知不熟也是正常,庆桂阁往枫明阁去,最近的便是从寻香殿直接过去。”说到这里,微不可察的皱皱眉,又说:“你们跟着我走便是。旁的不需多问。”
静川略显殷勤笑道:“姐姐这是哪里话。我问得明白了,日后若是姐姐忙了不得空,我也好给主子们带路。”
筱霞脱口而出,“平贞公主可不来这。”说完顿觉自己失言。懊恼不已,任凭静川再说什么也不开口,只匆匆往前走。
穆双安微微蹙眉,看着这筱霞果然是有些不妥。
几人穿过两座废弃宫殿,后方是一片密林。筱霞正欲带着她们走入密林,穆双安却止了脚步。
筱霞甚是焦急:“姑娘还请快些,再耽误下去可就误了时辰。”
穆双安静静看着她,“不知筱霞姑娘要带我们去何处?”
筱霞一愣,而后道:“这片林子后方便是枫明阁。穿过去便到了枫明阁后门。”
穆双安淡淡道:“虽说夜路难行,昏天黑地,难辨方向。好在我之前向宜文馆童女官请教过一段时日,紫微星所指乃北方,这一路行来,筱霞姑娘带着我们弯弯绕绕,人是昏头转向,不明方向,但只要抬头,就能明白,咱们所行之路并非枫明阁的方向。筱霞姑娘意欲何为?”
被她直接拆穿,筱霞也不再装了,微微一笑:“公主说穆姑娘巧捷,我先是不信的,今见姑娘果然敏慧,只是已到了这里,想走是万万不行的,姑娘不妨进去一看,自然是有厚礼相备。”
穆双安不理她,拉上静川就要走。筱霞见状,欺身而上,双手交叉拍出,来势汹汹,穆双安忙退身闪避。却不料她目的并非穆双安,而是一反手扣住一旁的静川,再一使劲往林子中一甩。
穆双安赶忙追过去,只是这林中似有机关,只一踏入,便星移树转,被困入其中。空气中隐隐飘散着一股烟熏的闷甜又略带腥气的气味。
黑夜如同老天爷挥洒出一幅黑幕将世间笼罩,一阵阴风吹来,立时将灯笼吹灭,四周立时暗黑,眼睛看不见了,精神越发紧张,静川突觉手上被什么东西抚过,吓得惊叫一声。
“静川,我在这。”穆双安的声音自身旁响起,安抚了静川紧绷的神经,带了点哽咽,道:“都是奴婢连累了小姐。”
穆双安沉声道:“说的胡话,她们既是有意为之,无论如何也逃不了这一遭。”
这时云层悄悄换了位置,月亮探出头来,借着点月光,方看清四周都是高耸的大树,有的树干上贴着黄色的符纸,符纸上的丹砂殷红诡异。冷风习习黑鸦嘶鸣,竟有几分毛骨悚然之感。
皇帝信神,为求长生久视,隆运门外侧侍卫值房之东住了数名神教的替身人士。但平日里只诵持功课,炼制丹药,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符纸。
平素再是沉着冷静,也不过两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如此陌生阴森之地,心中如何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