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返头,竟是任宁。只见她双眼微红,显然是遇着难事了。穆双安第一反应便想定是广阳侯府闹到雕心楼去了,使得雕心楼也无法再开。这事总不宜在大庭广众下细说,忙请她上了马车,又与李婉李婧再次道别。
马车缓缓而行。马车不大,穆清安安静静的坐在后头翻看书册。
穆双安缓声问:“任姐姐如何知道我在李府?”
任宁道:“我今日上午便去了穆府求见,门房告知我妹妹不在,去李府赴宴了。我便一直候在李府门外,幸好等到妹妹。”
穆双安惊道:“如今天色不早,任姐姐莫不是等了好几个时辰了?”
任宁声音略低:“是。打扰穆妹妹了,只是我实在无法,只得向妹妹求上一求。”
穆双安问道:“可是广阳侯府又去雕心楼闹了?”
任宁摇摇头,面色似有些难堪之色,微顿了片刻,方开口道:“昨夜我收到了钟郎的书信,他欲同我离别。一早我便去了钟府,他托词不见,从小门走了,可我总有几句话要问问他的。”
穆双安早就得了家里传来的消息,如今又从任宁口中两相印证。钟曲祖籍青州,其父早逝,只跟着寡母相依为命。读书费钱,家中薄产尽皆卖了。后来他为补贴家中生计,又到任家的药房兼工,自此与任宁相识。
相仿的年纪,女子娇俏爽利,男子斯文有礼,自然间互倾心意。任老爷知道后,打听到钟曲在学院读书甚好,很得夫子赞誉,原本有几分对他家境的不满也转为奇货可居之期待。自此供他读书衣食,任宁与钟曲亦就此定下婚事。
任宁手中紧紧攥着钟曲给她的玉佩,坚定道:“我总得问他一句为什么,他总得当面同我说。”
穆双安心中暗叹,莫说这玉佩奇怪,她本也欲探知一二。就没这玉佩,她看她黯然神伤之态,心下戚戚,这世间女儿情深重义,倒是这些男人,说抽身便抽身,实在让人观之愤愤。
“任姐姐这是想去翰林院找钟大人?可观日头,已是到了下值的时候,许是钟大人已归家了。”
任宁道:“他常日值守,更何况今日他为了躲我,定不会这么早归家,翰林院在皇宫之侧,远远的就不让人靠近了,只能求妹妹将我带至御道坊外便可。”
穆双安先将穆清送回府,又让马车往翰林院驶去。
翰林院、司天监、太医院等均围绕着宫城而建,这一圈统称为御道坊。坊外连着几道门,亦有禁卫军把守,无牌不与进。
任宁原本只想让穆双安将她送至御道坊门口。御道坊只有一个出口,她在外头守着,总能守到他出来的时候。
马车在御道坊外停下,任宁正欲下车,却见穆双安拿出腰牌,与禁卫军说了几句话,马车又重新往里驶去。
任宁奇道:“妹妹这是?”而后想起什么,问道:“妹妹可是考取了女官?”
穆双安点点头:“如今忝居司天监监副一职。”
任宁震惊一瞬,叹道:“妹妹果是我等楷模,样样皆好。”
穆双安看着任宁,神情认真道:“并非是恭维姐姐,我与姐姐相识不久,却一见如故,意气相投,你我都是不愿依附于人的人,所以自立自强。姐姐自己在京撑起这么大的产业,其能干爽利,我心向往之。妹妹知道,无论遇到什么,你总是那个不疾不徐,言笑晏晏的任姐姐。”
穆双安一番话,熨帖到了心底,将她紧握的手掰开,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握得太紧了,虎口处甚至掐出了深深的指甲印,掌心汗津津的。
马车停在翰林院偏门。
钟曲听到来人禀报,颇有些讶异:“穆监副?”
来人点头道:“正是司天监的穆双安穆监副。”
钟曲心中纳罕,他虽知穆双安此人,却从未与她打过交道,不知她来找他何事。步履匆匆,监副品级比他高几级,忙出门拜见。在见到穆双安身旁的任宁时,心下顿时明白过来。
他本只欲同任宁书信了断,未曾想她竟追到了翰林院,顿时头皮发紧,将她二人请到了偏堂之中。
几人往里而去,未见到身后有一小宫女匆匆跑走。
昌慧此时就坐在麟德门内的重廊之上,小宫女飞快跑过去:“禀公主,穆监副果然陪着那商户女进了翰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