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剑这话,勾出余惊秋心伤来,她神气颓丧下去,“承蒙前辈高看,我右手经脉已断,再拿不起剑,做不了你徒弟。”
闻言,疯剑抓起余惊秋右手,余惊秋无甚反应,任他看。疯剑见她右手无力,经脉断裂,果然不假,然而他毫不在意,又抓起余惊秋左手,“右手废了,还有左手。”
说罢,疯剑仰天大笑,“正好,正好,倘若一个右手残废的人,尚能用我剑法败他乾元宗的人,更能突显我剑法厉害!快跪下,快跪下,拜我为师。”
疯剑行径,真不能以常人眼光看待。余惊秋说道:“我有师门,莫说不会轻易另拜名师,就是拜师,也绝不会拜飞花盟中残忍嗜杀的魔头为师!”
疯剑似乎没想过会遭人拒绝,一双眼睛突着,愣愣呆呆地望着余惊秋,半晌,回过神来,脸色阴沉下来。余惊秋初见他时那夜里的森然煞气笼罩下来,仿佛天地骤然无光。疯剑掐住她左手脉门,冷笑道:“你不拜师,左手于我无用,你若不拜,我废了你的左手。”
疯剑指上轻轻一用力,余惊秋背上便沁出冷汗,痛吟了一声,倘若疯剑再使一分力,能将她骨头生生捏碎,左手废了,她便完完全全是个废人。
她心底寒意陡升,不由得觉得害怕。
疯剑喝道:“快拜我做师父。”
余惊秋吸了口气,缓过疼劲来,抱了死志,咬牙道:“不拜!”
那预想的骨断筋裂的痛楚没有生出来,余惊秋撩起眼皮子一望,见到跟前这痴人望着她,眼里分外有神采,对着她叫道:“吕克己。”
“苍天不负我。”疯剑仰天大笑,垂下头来时,对余惊秋道:“你,像你师祖,像你师祖,深得我心,哈哈哈哈!”
疯剑眼见得余惊秋有吕克己风范,心痒难耐,更要收她为徒不可,“今日,你拜也得拜,不拜也得拜!”
“我不认你!你便强收,又有何用!”
牛不喝水强按头。
疯剑哪里管她说什么,抬腿一脚,撩在余惊秋膝上,她穴位被疯剑一踹,只觉得腿骨发软,右腿不自觉跪倒,身子倾斜,被疯剑一扯,整个人往前跌,跪趴在了地上。
她还不及抬头,疯剑半蹲在她身前,手往她后脑一抚,脑袋上便似压下一座大山,往上挪不动半分。
疯剑压着她的头颅,往下一叩,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响,疯剑压着她连叩了三下。
一叩完,疯剑松开了人,抚掌大快,“好,礼毕,从现在起,你便是我徒儿了。”
余惊秋缓缓直起身来,她胸腔为一股无名火焚灼,将她心烧得焦烂。她之前在虎鸣山上的日子,宁静安适,顺风顺水,如今似鸡仔一般任人摆弄,无力反抗,她心性再好,也犯了嗔。
清傲之士,以死明志。
她若寻死,能不能成事另说,首先对郎烨的愧疚便要淹没她。她不愿受人摆布,却不能寻死,亦无力挣脱,凄凄惨惨,最终也只能受人摆布罢了。
疯剑自顾自认了余惊秋这个徒儿,便将她留在了自己的院子里。药夫子知晓了,略略可惜一下失了个试药人,也不来与这疯子争,他多余惊秋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犯不着为了个试药人来吃疯剑的利刃。
疯剑整日除了在打坐,琢磨剑法,余下时间有了新消遣,便是授他徒儿剑法,不管她学不学,从三毒剑法,贪字决,嗔字决,痴字决,一招招演练过去,不管她听不听,内功心法,从丹田聚气,走奇经八脉,一句句念过来。
余惊秋走不开,只能痴望着看。她不愿学,但心底里却实实在在佩服疯剑。
三毒剑法,诡谲多变,奇招迭出,剑光如一道阴冷黑影,仿若鬼王钟馗挥动斩鬼剑,剑招到后面,森森然如修罗临世,慑人心魂。
此等剑法,无往不利,千军难当。
更不知为何,对这剑法,余惊秋心底有莫名的响应,特别是那嗔字决剑意,竟尤其理解,感同身受般。
这剑法里融有疯剑的执念,对名利的贪,对落败的嗔,以及要战胜吕克己的痴。
向佛的人感悟世间苦楚本质,修身修心,寻求解脱之道,对那万般恶万般苦,有深刻认知,余惊秋心想,或许正因如此,自己对疯剑的剑法才这般有感悟。
浑不知自己已生烦恼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