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镜离开后,詹三笑将下人遣退,“我看你有话想说。”
“你从哪儿捡来的那丫头?”
“半路。”
韶衍听说詹三笑出了一趟门,不知去了何处,但瞧这声气,瞧这始末,八成到了中原地界,不由得脸青,“你身体才好几日,这样折腾,万一似龙仇一般,泄露了行踪……你不要命了。”
“师公与我同行,有什么要紧。”
“阿雪!”近年来,詹三笑明面上如旧,韶衍却感觉同她愈发疏离,这不冷不热一句话,真是将她气得要死,但一见她星眸半垂,梨花儿瓣一样恬淡的脸,郁结忧急化作一股叹息,声调微软,“你真打算将她收入风雨楼?”
“你几时见我玩笑过?”
“她不行。”
“为何不行?”
韶衍将脸帕扔在扶手上,语气发沉,“阿雪,有人与中原武林暗中勾结,透露了龙仇行踪,致使他遭受围杀。师父闭关多年,修炼功法所生出的僵症终于根除,此次出关,重掌飞花盟,必然要以追查飞花盟中奸细为名,在盟中立威。”
詹三笑眼神并不注视韶衍,言语讥诮,“你的意思是,整个飞花盟都得瑟瑟发抖,谨小慎微了。”
“师父多疑,阿雪。”韶衍肃然说道:“她是乾元宗的人,是楼玄之女儿!你这当口收留她,不是引师父多心么。”
“如今的乾元宗容不下她,只怕已在宗内名谱上除了她的名姓,我收留她,让她成为飞花盟一员,将来便是刺痛乾元宗最利的剑,这应该是盟主最想看见的事。再者说,她既然是楼镜,我为什么收留她,你清楚,盟主也应当清楚,于情于理,都不为过罢。”
却说楼镜回了自己住处,她心中思绪起伏,詹三笑的话,极具诱惑力。
沈仲吟行踪成迷,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既然是燕子楼的人,寻到他的根,总能找到他的人,只是她孤身一人,无人依仗,探入燕子楼,难如登天,若是得人相助,进了飞花盟,自然……
楼镜心下一凛,终究过不了自己心口那关,飞花盟作恶多端,冷酷暴虐,叫她入飞花盟,与其为伍,真不如杀了她来得容易。
孤夜难眠,下半夜里,楼镜起了身,走到桌边。她真不知这詹三笑怀着什么心思,口中说着‘不答应,也走不出这宅子’,却将剑留给了她,屋外也没人看守。
便笃定了她走不出去么。
楼镜眼神一暗,一把提起长剑,推了门出去。
雪停了,清雪发出银白光亮,四下里寂静,偶尔有一两下风声。楼镜往动而走,不从正门走,也不从后门出,要越墙而出,九天之上是月光,地下反射雪光,清澈冷艳的光辉披身,她似一只玄鸟,轻巧灵活,一路前行,远眺,已能见到街市。
再过一个园子,就出去了……
楼镜轻轻落在园子里,路过一株老槐树时,身躯猛地一震,那老槐树的阴影下,站着一人,气息沉敛,竟似与树影融为一体,她离得这样近了,才发觉。
一惊之下,楼镜握住剑柄,就要掣剑。
忽地一股风雪卷来,眯人眼睛,半年蛇窟求生,练就楼镜惊人直觉,她往侧一躲,只见得一道灰影混杂在风雪里,手上持着一道长影,似乎是剑。
那长影往她胸侧肋骨点来,楼镜长剑上提,以剑鞘挡住,另一手握着剑柄,要将剑身往上抽出。那人攻势一改,剑往下滑,撑住楼镜剑鞘尾端,往上一挑,其力之猛,将楼镜抽出了半截的剑又给合回了剑鞘里去。
楼镜剑身一转,改为横握,仍要抽剑,那人剑势变化,紧随她来,打在她握剑的手上,来势迅疾,楼镜只能抽手,左手单握剑身,一转,剑柄朝下,要让它自然滑落,落了一半。那人出脚一撩,将剑又踢了回去,同时将这剑从楼镜手中震得脱手而出,飞向半空。
这剑依旧抽不出来。
楼镜紧咬了牙根,生出一股躁气,运起掌法,原是要一掌荡开那人剑身,再以指为剑,突袭那人臂膀穴道,让他手上失力,握不住剑。可那人竟似人剑合一,心随剑走,其中灵活,竟不是一把剑,而是水中游鱼,洞中灵蛇,空中蜂鸟。
楼镜捉不住它,永远有那分毫之差。
那剑落下来,楼镜脚往后一勾,带了回来,握住剑柄,只要往前一带,便能拔剑出鞘,那人剑锋突进,正撞在楼镜剑柄上,力道悍猛,往前一刺,楼镜那剑便似抓握不紧的鱼,滑出了手去,剑去得猛,连带着剑鞘,刺进砖墙之中,将墙面震出了蛛网似的裂纹。
那人一剑顺势上挑,击打在楼镜右臂内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