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惊秋幽暗的眸子望着剑上的血色,心中悲悯,神色却极度漠然,血流随着剑的动作流淌,沾染了剑铭‘冰魂’二字,她内力一催,一阵气劲自剑身由内而外迸发,铿然一声,长剑四碎,飞溅散开。
这把伴了她十来年的剑,被她自己以内力震碎了,‘冰魂’二字,不知去处。
她将剑柄一扔,踏出了这杀生之地,往前走了几步,衣裙流摆,夜雾一般,脚步看似舒缓,实则行动却极为迅捷,眨眼间便立在了巷口,巷道幽黑,只有风刮过的声音。
阴云流动,月光移走,将她的影子压进了巷道中,“别跟着我,飞花盟的人,再跟来,我不会留情。”冷漠平缓。
巷道中响起竹篓倒在地上的飒飒声,余惊秋恍若未闻,在黑夜中远去。
直到人走远,巷道里才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裘青半跪在地上,满背的冷汗,目光还有些发直。
他受楼镜命令,带属下寻余惊秋回去,一路找到了寺庙来,见余惊秋在佛殿里跪了半晌,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一寻思,现在回去,岂不撞见了韶衍,倒不如等韶衍离去之后,再将人带回去,便守候在外,忽见一行人鬼鬼祟祟也到了庙门外来,他不曾见过这班人,只是瞧他们下盘不稳,气息虚浮,功夫不深,他不想闹出动静来惹人注意,便没将这行人放在眼里。
直到夜深了,他遣了人回去探信,瞧瞧韶衍离开与否,人将将离去,余惊秋便走了出来,那行恶霸一拥而上。
裘青顿时眼角一跳,他还道这班恶霸纨绔是瞧上了哪个礼佛的美妇人,想要绑了回去,心中还奇怪,寻常女子哪有烧香到天黑的,谁知这行人想要摸的是老虎屁股啊,他心里直骂这行人,“该死的东西,鹓扶大人的人也敢惦记,瞎了你的狗眼。”余惊秋要是缺斤少两,他可没法子跟楼镜交代,正待出手,那边里却暴出叫骂之声。
只见得剑光寒似冰霜,这些恶霸如饿虎扑上前去,却遭了那羸弱的女人割草般轻易一剑取了性命,待得这些恶霸胆寒,晓得厉害,知道这女人看似柔弱,实则惹不得,心里怕了,丢了武器落荒而逃时,已然只剩两人。裘青还有些发怔,余惊秋与白日见时,判若两人。
白日里,余惊秋便似寺庙旁那株槐树上月白的槐花,风一吹,槐花便碎了,脆弱也不会反抗,任风吹来,否则,那群恶霸也不敢肆无忌惮等着绑人。
然而此时的人,哪里还是易碎的花呢,月下的她,仿若杀神,立在巷口时,藏在巷口中的几人,无不战栗。
余惊秋身上的森然之意,宛如这黑夜,宛如死亡,一步踏过来,裘青好似亲眼见到跟前银光一闪,他身首异处,即便此刻,余惊秋手中已没有了剑。
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骨往上,冲入脑子中,便感到无边的寒意,身子禁不住颤抖,这般的压迫感,他也只在丘召翊跟前感受过,因而余惊秋说话时,他不敢答声,屏息了不敢动作。
众人缓过神来时,人已不见了踪迹,下属心有余悸,问道:“护法,追不追?”
裘青喘了口气,冲那人咬牙道:“你不要命,我可还想多活两天。”
“那,鹓扶大人那里怎么交代?”
“照实了说。”裘青走到巷道外,看着余惊秋离去的方向,一路只余茫茫月光照耀,“就是追上去了,你能叫她不发现,叫她发现了,我们哪个又抵挡得住她。”
裘青泄气般的一声叹息,招了招手,只能先领着一行人回风雨楼复命去。
风雨楼中书房里灯火通明,楼镜披着衣裳,婢女正替她处理臂上的伤口,屋外一人披着风霜,忙忙进来,人还未露面,便已经先问道:“我才一进风雨楼,便听说你和韶衍打了起来……”
“你回来的正好,我有事问你。”花衫话未说完,便被楼镜打断。
花衫欲言又止,他神情呈现出忧急,似乎也有话要问,楼镜猜想他俩想知道的大致是同一件事,但她却先问了他的差事,“玉腰奴那儿可有消息了?”
“梅花馆只差到沈仲吟最后在九龙渠现过身,却也是几年前的事了,其余的,仍无进展。”
“九龙渠?”
“离燕子楼不远。”
“你去过燕子楼么?”
“没去过,燕子楼藏在冷云山中,飞花盟里知晓具体位置的人不多。”
“韶衍肯定是其中一个。”楼镜冷笑了一声,“沈仲吟应当回过燕子楼了,赫连缺必然知道他的行踪,最后还是难免在赫连缺这里费工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