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交撞,气劲将近处的人也震翻在地,五内翻涌,吐出鲜血来。
訇然响动,两声巨响叠交而发,只见交手两人所立之处,客栈地板上有数道深深的刀痕,唯有寅九站着的地方,刀痕在他跟前而止。
他持剑而立,手上长剑光泽有异,他往前一步,长剑便四碎开来,只剩手中握着的剑柄,他不以为意,将剑柄一扔,拔出了腰后的短剑。
寅九面前,来云客栈南面的墙壁破出一个大洞,他缓步走出,客栈外夜雨下得正急,蒋将军跌在雨中,借着楼上火焰微光,瞧见他身下积雨中晕开一片深色血迹。
二楼上的墙壁也坍塌了一块,露出一大缺口,先前叠交而发的两声巨响,有一处便是二楼崩坍之时所发出。
寅九往蒋将军身后一望,先前在二楼交手的两人,也落于雨中,往南面而去,离得寅九和蒋将军不远。
蒋将军喘着粗气,头上发髻散开,头发濡湿,狼狈地散落在肩上,他身上有多处剑痕,雨水将冒出的鲜血冲刷下去。他方才一击,乃是全力以赴,谁知此人骨架瞧着年轻,功力和剑术深厚卓绝至此,他没能讨到半分好。
蒋将军垂眸一瞧自己双手,虎口已崩裂出血,他目光后掠,隐约瞧见难免两个模糊声音相斗,他认定了这人与楼镜是一伙的,他自知已无法抽身去帮助聂禅。
他眸光猛地一凛,就算帮不了城主,也必须将眼前这人除掉,这人若是不除,城主性命危矣,即便是同归于尽,也不能留他去助楼镜!
此念一起,蒋将军若回光返照,斗志更胜之前,刀势猛绝,招招袭向寅九要害,但凡寅九挨上一刀,性命难保。
然而寅九长剑已断,改用短剑,更难捕捉,灵活似游鱼,翩然胜轻燕。
寅九拖着他,蒋将军心中清楚,却无办法,不由得心生悲凉。
蒋将军终有力竭之时,他如山身躯,再难支撑,依着长刀跪倒在地。紫色雷霆划过天幕,将四野照得透亮,蒋将军抬头望着站在跟前的人,无法瞧见他神情如何,只觉得他似石像一般,沉默冰冷,无甚情感,注视着他,好似瞧着一个死人。
蒋将军脸上不知是水还是汗淋漓而下,心中顿感无力,缓缓垂下脑袋。
寅九走过,短剑一扬,在空中划出一道幽暗的弧线,蒋将军半跪的身躯松软无力,倒在雨水中,身下血色蔓延。
寅九越过了蒋将军,往远处交手二人而去。
当时,这楼镜与聂禅在二楼比拼掌力,楼镜情知机会难得,绝不可失,不顾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重创聂禅,只将这几欲坍塌的厢房墙壁震裂,聂禅倒飞而出,楼镜紧追而出,一路将聂禅逼离客栈周围,逼到远处幽暗之处。
聂禅骤然从光亮下转到黑暗之中,眼睛不能及时适应,楼镜又身着玄裳,更难辨别,然而楼镜在暗无天日的龙窟中待过半年,日日食用这蛇胆,眼睛比常人更易适应黑暗。
两人一进黑暗之处,楼镜便攻势猛烈,不给聂禅缓气机会,她知胜败在此一举,拖得越久,自身危险越大。
楼镜果决震断自身长剑,数十枚锋锐精钢碎片飞射向聂禅,他虽能听声辨位,但这碎片四散射来,范围太广,楼镜又离得聂禅近,聂禅揉身闪躲,躲得了大半,也难免被其中三四碎片射中。
碎片短小,大半扎入身体,却也只是皮肉之伤,伤不到要害,楼镜眼睛一扫,只见聂禅腹部一片深色,扎入的铁片露出小小一角,那处铁片正对着胃部。
楼镜闪身近前,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狠厉,聂禅大感不妙,闪退已来不及,只得全力一掌,以望逼退楼镜。
可楼镜这性子,烈,五年多来的风波将她性子磨得越来越狠,敢对自己狠。
她认定这是叫聂禅败下阵来的绝妙时机,因而只避开要害,硬挨下聂禅一掌,也要打聂禅一掌。
聂禅修为卓越,他这一身内力自也不低,楼镜硬挨他一掌,飞跌在地,立刻觉得五内翻涌,似要被这力道震碎了,才撑起身,口中便鲜血迸流,楼镜几欲昏倒,但仍旧强撑起身。
聂禅打了楼镜一掌,也挨了楼镜一掌,楼镜这一掌虽不如他出掌所蕴含内力之深,却是致命的。楼镜那一掌正击在他腹部那块刺入皮肉的精钢碎片之上,催吐劲力,将那碎片震进了体内,碎片划破胃袋,从身后飞射而出,沾染粘稠的鲜血,钉在了槐树杆上。
聂禅捂着腹部,呕吐鲜血不止,胃袋一破,奇痛难忍,聂禅面色惨白,半跪在地。
楼镜捂着翻涌的心口,踉跄着走到聂禅身前,说道:“聂城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就要下去见我爹和我师兄,但凡你有一丝愧疚,说说话罢,让我听听你的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