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镜心中思忖,这个名唤扶光的女子,既然与聂雲岚结伴同行,又是藏锋山庄的人,应当是要去南冶派参加武会,玉腰奴追着人,最终也要往南冶派去,殊途同归,迟早会见,便暂时不去想她。
楼镜目光冰冷,手一松,茶盖落下,发出清亮一响,“这次虽没能从聂禅嘴里挖出些线索来,但总算是叫他偿了命,也算是不枉此行,只是有一点……”
“怎么?”
“我带去的那批燕子楼杀手,调虎离山引了聂禅手下两员大将离开,若无人临阵脱逃,按理来说,他们此刻就应该尽数死在思量山上了,但是,你瞧见了……”楼镜尾音轻飘飘的,“这还跟回来了一个。”
两人目光对视,花衫蹙眉,“或许如你所言,他临阵脱逃,这才躲过一劫。”
楼镜轻轻一笑,“临阵脱逃?他不仅未曾临阵脱逃,还从赶来的聂雲岚手底下救了我,否则,他也不能竖着跟我走到这里来。”
花衫一时捉摸不透楼镜的意思,楼镜舟车劳顿,已有些困倦,她起了身,“我和他交过手,虽然那时受了伤,没能试出他深浅,但我能感受到他修为不低,至少他实力绝非是寅九这个位置。”
“你是说赫连缺安插了这么一个杀手,又刻意隐瞒了他的实力。”
“你去查查这个人。”
“好。”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花衫问道。
“南冶派不是正要举办武会么,来都来了,自然要去瞧瞧热闹。”
花衫知道她这是要去南冶派中取剑,“这时候武林各派汇集,人员纷杂,难保没有人认出你来,你此去,风险太大。”
“我知你易容手法高明,劳你妙手丹青,给我另绘就一副皮囊出来。”
花衫苦笑道:“要说易容,出神入化,还得是这燕子楼的九尾狐狸,容貌、声音、体型、乃至举止都能仿得至真,便连最亲近的人也辨认不出,他这易容手法,冠绝武林,我是望尘莫及,与他一比,我这手段也不过是女儿家都会的妆面而已,算什么易容。”
燕子楼三大管事,活阎罗赫连缺,毕方鸟沈仲吟,还有这九尾狐狸,前两人楼镜已经见识过,唯独这九尾狐狸,她是只听过这人大名,没见过真人,这人跟沈仲吟也一般,几年前销声敛迹。
这样一个易容高手,他若有心躲藏,隐匿在人群之中,只怕再难找到。
花衫道:“便是替你伪装,遇着相熟之人,仍有可能将你辨认出来。”
“这我自有分寸。”
花衫见劝不过她,叹息一声,转而问道:“那个燕子楼的杀手呢,你打算如何安置?”
“他同我一道去。”
“这人不知根不知底,甚至隐藏了实力,带在身旁,太过危险。”
“他若是想取我性命,在思量山上便有下手的机会,不必一路护送我到这里来,他身手不错,表面上也听命于我,此去南冶派,何不拿他来做个苦力,遇上险情,正好把人推出去,借刀除了赫连缺这个眼线。”楼镜说这话时很平静,好像并非是在谈论一个人的生死。
花衫没了话说。
楼镜回了屋中,修养精神,一夜无话。
次日,楼镜起得晚,寅九给她敷外伤的药十分好用,伤口已经结痂长新肉了,但容易让人神思困顿,一路舟车劳顿,她都没能睡个好觉,如今挨着枕头,破天荒睡到太阳当空。
楼镜出来时,衣衫凌乱,还未整理好,便进了客堂。寅九在左面,正襟危坐。花衫立在桌旁,收拾着首饰匣子,一旁还放了两张纯白的人脸面具。
花衫见她进来,说道:“南冶派的请帖已经弄来了。”
楼镜径直往花衫走去。寅九瞧瞧她未理顺的衣襟,往里叠着,半侧细白肌肤直到颈窝都裸露在外,他又看了眼花衫,不由得站起了身。
楼镜在这飞花盟里学得了许多,学会隐忍退让,思虑周全,懂得识人辨人,察言观色,她学了这许多好处,但也不可避免,沾染上些许飞花盟的坏习气,这散漫轻浮,落拓不羁便是一样。
当年在虎鸣山上时,楼镜离稳重端庄还差了大半截,但也绝不敢衣衫不整地出门去,那不知要在祠堂里跪上多少天。
楼镜路过寅九身旁时,只斜瞧了他一眼,到了桌前坐下,花衫将请帖递给楼镜,楼镜接过,瞧了眼铜镜,这才发现衣襟乱着,伸手理了理衣襟,“裘青等人可能落在了聂雲岚手上,她要从他们身上寻出幕后主使,便不会痛下杀手,武生和青衫既然往思量山去了,你联系上他们,叫他们试着营救。”
“玉腰奴那边……”
“她若不在南冶派中,我会去信联络你。”
花衫握着眉笔在楼镜脸上轻描,“瞧着玉腰奴那情势,似乎与中原武林有着千丝万缕联系,以前查探玉腰奴的身份,未查出多少有用信息来,这么个人,也是不知底细的,为利而来,你还是提防着些。”
花衫执笔点朱唇,道了一声,“好了。”
楼镜缓缓睁开双眼,在镜子里左右一瞧,“她怕是与藏锋山庄有联系,甚至是与这南冶派有联系,梅花馆便是做情报的,她自然会把自己的脚印清理干净,怎会留下蛛丝马迹,叫别人查出来,我早有预料,不过这次,说不定能看清她的来历。”
楼镜起了身,拿起了那两张面具,花衫无奈道:“按你所说的,替你寻的面具。”他一手妆扮,只能让楼镜瞒过浅淡之交,然而对于至亲,曾经朝夕相处,甚为熟悉之人,离得近了,相处久了,还是会让别人认出来,因而做了两样准备,妆扮,以及这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