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儒席被处死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位刚刚坐上御史大夫位置的中年男子,被迫因病告假数日,之后就被灌下了随着慰问旨意而来的鸩酒。
死前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说出一句“谢恩”。
在那之后,他的府邸内就挂上了白色灯笼与白帆,前来吊唁的人不少,但问起死因都被他的家人们委婉地揭过话头。
没有人知道,在放置棺木的正堂之后的内堂中,齐泽正带着一群官兵正在搜查。
他们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孙府翻了一个底朝天,除了在书房暗格之中找到一枚令牌外,一无所获。
唯一让人觉得意外的地方却是他家人的态度,他们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似得,没有一丝忧伤。
远在正德宫的太子在听见了这件事情后,沉默片刻,这才下了定论:“我们去晚了一步。”
齐泽与许攸德两人对视了一样,从太子这番话中坐实了自己的看法。
齐帝手握奏章一言不发,只是偶尔发出一两声轻咳。
这清心殿中的药味一日比一日浓厚,可齐帝这些日子却像是突然对政务有了极大的兴趣一般。
将往日里交与太子的奏章都悉数回到了他手中,彻夜阅读,在整个皇城都回归黑暗之后,还可以看见清心殿点着烛火,直至破晓。
他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所以一切行为都变得急切起来,就连这种时刻也不忘记处理那些早就被他弃如敝履的东西。
“父皇。”太子轻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早些时候内侍送来了孙儒席的供词,现在想来已是不可信。前去传旨的内侍也消失了数日,怕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齐帝“嗯”了一声,带着气音,甚至在声音发出到一般的时候就戛然而止。
太子见怪不怪,倒是齐泽听见有面上露出了异样的表情。
见他如此,太子开口了:“阿渠,这些日子你与青柏也辛苦了,秋祭快要到了,你们也好好休息吧。”
“皇兄”齐泽犹豫了一会后还是问出了口,“这样的死法,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太子道:“这或许是目前为止最好的结局了,与皇家,
与天下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齐泽不明白,但见他不愿再说,只能与许攸德两人离开了清心殿。
太子坐在位置上,手中捧着香茗淡笑着目送他们离开。随后双目半阖,看着手中茶杯,鼻尖围绕着茶香和药气,混在一起后反而勾起了他万千思绪,只是这万般话语却被尽数堵在齿前,无法述说。
到了最后全部化为一声轻叹。
三月花过去十多年,齐帝的身子却是越来越不好,也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在这山雨欲来之时,俞朝的命运又将如何?
他头一次生出了迷茫之意。
-------------------
李济是赶在秋祭前十天回来的。
他一路风尘仆仆,日夜兼程不敢懈怠,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一般。这副见鬼模样直到进了程府才稍稍有所好转。
司明月和程一青坐在凉亭中看着他背着包袱快步走来,还时不时地回头,警惕地看着身后,坐下的那一刻,先是夺过程一青准备递上的茶杯灌了一口,然后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