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人坐在院中树下,齐帝在中,而太子和江翁两人一右一左。仅剩下一个空位,正对着齐帝。
看见这样的架势,司明月莫名想到了三堂会审这个词,心中有些紧张了起来。
许久未见的齐帝看上去老了很多,烛火之中竟然可以清晰地看见鬓边白发,他威严仍在但面上怏怏却有显得后劲不足。
这院子不大,在她进去之后有些拥挤,如此一来倒是拉近了四人的距离,但是在无形之中又给司明月增加了无形的压力。
齐帝的身边还有一个炉火,秦内侍站在那里持扇摇火,药味弥漫,司明月的鼻子动了动,发现竟然是平日里在清心殿闻到的药味。
药气之大,就算是几步之外也能闻到。
联想起齐帝此刻神情,司明月能感觉到,这位天下之主如今的情况怕是不容乐观。
她眨了眨眼睛,在踏出第一步之前就收好了所有的表情,快步走过去,朝着齐帝行礼。
“咳咳。”齐帝咳嗽几声,挥了挥手,让她起来。
司明月看了一眼那个空下来的位置,心中不情愿地坐下。
“听闻小司大人最近在府中诗酒齐欢?”
刚坐下,齐帝就来了这么一句。
司明月惊讶他会知道此事,只能略带窘迫说道:“都是谬传,缪传。择婿一事未定,家母心中焦急,无乐可做。”
齐帝“哼”了一声,不悦道:“怎么,朕的皇子,小司大人还看不上眼?”
司明月听闻连忙起身跪下:“五殿下光风霁月且有大将之风,是臣配不上。”
齐帝听她这般评论齐泽心中稍微舒坦了一些,但看她跪在那里心中一股无名之火又起来了。若非是她弄出这么一出,此时的局势又如何变得这般被动。带着这样的想法,齐帝故意晾了人片刻,直到司明月跪不住了这才满意地让人起来。
司明月知道他有意刁难,故而装作疼痛难忍的样子,摇摇晃晃好几次才站起来。这般弱不禁风的样子让齐帝眼皮一跳,恨不得让她继续回去跪着。
秦内侍适时走过去将她搀扶起来,不过还未等她坐稳道谢又给递上几本奏章送到了她面前。
这些奏章与她在外州看见的有些不同,上面都绣着金边,隐约间还能看见俞朝皇室的祥云图腾。
这意味着这些都是皇家和阁台才能看见机密。
“这”她有些犹豫,“如此于理不合。”
齐帝没有接话,倒是太子温声说道:“但看无妨。”
司明月只得接下,翻看了几本后发现这里面竟然全部都是跟新法有关的提案。内中涉及了来年税收新制以及工部水渠设计审查制度,但这些都是新法的末梢,若非此事由她而且怕是一时之间也难以联想起来。
不仅如此,先推出这十道诏令也是在多方讨论之后才定下来的。如此隐晦却还是被回绝了,也不知道李似德这到底是在泄私愤还是为何。
“小司大人可是有了什么看法?”
许是她盯着奏章时间太长,太子询问时也带上了一份急切和期待。
司明月回神,将奏章合上递回去后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位李相行事倒是有些捉摸不定。”
“难道不是在泄私愤么?”齐帝突然开口,“十道政令,这是前所未有的耻辱!这朝堂之中竟然成为了他李家的一言堂,长期以往,这天下还是我齐家的天下么?”
这是要对付李家了,司明月抬眸,看着平摊在面前的奏章轻声说道:“李相多年积累,怕是一朝一夕不能拔除。”
“若朕现在就要动手呢?”
司明月再次轻叹一声,低着头,看上去有些无措,她开口说道:“陛下今日便可下一道指令,将李家全数流放荒漠。”
齐帝面色一松,正欲开口却又听见她继续说道:“然而这份旨意怕是还未到临安城就会被人拦下,最后送到李相手中。待陛下祭祀回来,皇位上坐着的是谁尚且不知,但一定不是齐。”
“啪!”
齐帝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上面的烛火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颤抖起来,蜡油也跟着掉出两滴落在上面。
可是这一次,司明月却没有动静,反而是老神在在地坐在原地,对齐帝的怒火视而不见。
“司江心,若是今日尚在临安城,你可知光凭这句话你就会上千万次!”齐帝目光锐利,不怒自威。
司明月缩了一下回答:“臣明白,多谢陛下宽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