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殿外等了些时候,感受着殿中那属于虞清道的灵光离去,这才抹去脸上的术法,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殿门。
殿中陈设与从前一般无二,正中的冰玉椅上却少了那个比冰雪更冷上三分的人。李致典垂手立在一旁,脸上是老大一个巴掌印,看见他倒也不怎么意外,只淡淡拱了手:“师父他早知道仙尊要来此地。仙尊有什么来意,当面说出即可。”
“当面?”程渺看着那屏风后模糊的影子,只觉得这十年间无数的委屈疑虑烦忧都冲上了心头,舌根苦涩难言,胸腔堵得厉害。
他的好师父,竟是连他的面也不愿见上一眼!
程渺勉力压下满腔怨愤,尽量稳定自己的声音:“师父……”
“不要唤我师父。”他才将将吐了两个字,便被屏风后一道冷漠至极的声音打断。
“好。”程渺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色,“我近来听说了不少小道消息,心有惴惴,敢问乘风道人,如今情况如何?可有受伤?”
屏风后沉默了会,许久才出了声:“虚怀剑尊此问,凭的是什么身份?”
“有甚区别?”
“你若用的是过去那个虚怀剑尊的名号,我自当敬你三分;若用的是魔尊道侣的名号,我也当对你好言相待,但若是用虚怀宗弟子的身份……呵。”他微微顿了顿,语中嘲讽之意几要满溢而出,明摆着是连一句话都不想再多说的模样,“虚怀剑尊,你选哪个?”
程渺微怔,半晌,终是沉声答了他:“我选程渺——只是程渺、只有程渺。”
他如今修为全失,又如丧家之犬一般的被逐出了宗门,是靠着旁门左道上了虚怀宗、站在了闻鹤才的面前,又怎么敢去要那些虚名呢。
殿中一时寂静无声,许久,才又响起闻鹤才喜怒难辨、平淡至极的声音:“不错。”
“徒儿,把屏风撤了吧。”
程渺下意识便想出手,余光瞥见李致典极为乖觉的走上前去,才终于意识到,如今他师父口中所唤的“徒儿”二字,已然指的不是自己了。
屏风撤下,闻鹤才的身形在阴影中慢慢显现,程渺终于看清了自己这位师尊如今的模样,不由得愕然:“你……”
“不大好看吧?”闻鹤才垂眸扫了一眼自己的身子,声音变得愈发冷,“自左肩到右胯齐根斩断,下半个身子只捡回了半块脚掌,伤口还留了魔火灼烧、秽怨入血,阻住我灵力的运转……”
“程逸轩,你那小姘头做事,属实是准备完全、不给旁人留一条活路。”
程渺瞳孔骤然收紧:“他不是已经……”
“已经什么?”闻鹤才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已经魔息衰败、看上去没几日可活了?”
“我教你谨慎小心、遇事多疑,你是都忘到了九重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