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刘胡从里面出来了,走近几步,对赵长宁说:“赵大人,皇上说了,您现在必然是脑子还有些不清醒,回去清醒一些再过来,他现在不见您。”
长宁闭上了眼睛,纹丝未动。
刘胡直叹气:“大人,此事已了,您何必再来呢!”
长宁一字一顿地道:“劳烦您通传一声,我想见他。”
刘胡又进去了。
大冷的天,雪还没有化干净,地面冻得跟冰一样,很快就穿透了棉裤刺进了骨子里。她抬头看着养心殿,这座宫殿突然显得巍峨壮观,琉璃瓦覆盖着残雪,朱红的宫墙因岁月的漫漶呈现微旧的色泽。翘角飞檐,仙人指路。
帝王的威严。
刘胡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了,长宁却直直地跪着不起。
里头朱明炽在批折子,头也没有抬。
刘胡躬身禀报:“……赵大人不肯离开。奴婢估摸着,赵大人的性子,应该是不会走的。”
朱明炽放下笔,道:“你去告诉她,朕今天不会见她的,要跪也随她。”
北风吹在背上,长宁冷得脸已经没有了什么血色。她不是不知道朱明炽这时候不愿意见她,朱明炽毕竟是帝王,他要为政事考虑。但她愿意顶罪,因为这本来就是她的错,而不是庄肃的。再者,庄肃就算有罪,也绝对罪不至被降职。
前来觐见朱明炽的人来了又去,甚至乔伯山看到长宁跪着,还颇为友好地给他打了招呼。自从章若瑾有孕之后,这厮看什么都是笑眯眯的,直到他看到赵长宁仍然僵着一张冷脸,才讪讪地收回了笑容。
“赵大人,等我孩儿出生后,你可一定要赏脸来喝红蛋酒啊!”乔侯爷走前对情敌叮嘱了一句,才迈开步子离开。
赵长淮今日也有事来见朱明炽,本来是要进殿内的。结果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外面跪着,脚步才顿住了。
“长兄,你如何跪着?”赵长淮走到她面前,眉头皱着。
长宁才慢慢抬起头,看到是自家穿着正式朝服的二弟,道:“无事。”
“怎么会无事!”赵长宁单足在她面前蹲下,说话严厉了一些,“你什么身子,禁得跪吗?”
她一个弱女子,身体又不好,怎么能跪。
她却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赵长淮看到她倔强,真想干脆伸手抱走算了。他看她白得微透的脸色,羸弱的肩膀,心里就一股股的焦躁。他这个姐姐……分明就是要护着的,偏偏犟得很,还不要他护着。
他压低了声音:“我要进去见皇上,我会为你求情的。”
长宁听到这里笑了笑,她说:“多谢,”但又道,“不用了,不是求情的事。”
赵长淮没有听她多说,站起来走进了大殿内。他要给朱明炽汇报这三个月各地税收,因填补军饷造成的国库虚空等情况。朱明炽听得揉眉头,军费开支不可省,游牧民族战斗力彪悍,不打击的话,稍微放松一些他们又能喘气,卷土重来。
当年太-祖花了多少时间才将蛮夷驱逐出中华大地,但国家已经民不聊生满目疮痍,所以防边疆是重中之重的事。
赵长淮顿了顿,道:“皇上,微臣不知长兄是哪里惹了您不快。只是,她在外头跪着她又一向身子不好……”
朱明炽道:“朕没有让她跪。这事你不必管。”
他不能见赵长宁,他知道赵长宁想做什么。
赵长淮知道惹朱明炽不高兴并非明智之举,只是想到她在外面跪着,还是舍不得。撩袍跪了下来:“陛下,微臣这哥哥一向身子差,膝盖有旧伤。说来这还是因为微臣的缘故,微臣不忍心看到此,倘若哥哥是受罚的,微臣愿意替她受罚……”
朱明炽漠然抬起头,这时候他的目光冷冰了许多。
赵长淮这个人他很重用,因为知道他聪明。这个人对别人的事一向独善其身,避而不及,非常的冷淡。当年他二叔出事的时候,可从来没见他给赵承廉求情过,别说求情了,他连提都没提过。
怎么赵长宁就不一样了,他变得特别急躁,就因为是兄弟的缘故?假如是……赵长淮知道些什么呢?
虽然知道是自己太敏感了,人家毕竟是亲兄弟,朱明炽还是忍不住多疑。他就是这么个人,冷淡道:“这事你不该管。退下吧。”
赵长淮自然知道帝王已经不快了,不能再多说了,否则适得其反。他只能应了是,从地上站起来告退离开。
到门外,赵长淮见长宁跪着,叹道:“我随时叫人注意宫里,你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