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日里腥臭的昭狱,熏得扶清摇都差点忘记正常的味道,因此当他闻到那股清冷的,只有在梦中才会闻到的熏香时,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人死前,都会回忆起生前种种,若说扶清摇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谁,那就是他的妻子,安庆长公主。
他与她,是政治联姻。
那样鲜活、美丽、高贵的公主嫁入卫国公府,却变成了没有了梅花装饰的一截枯枝。
扶清摇爱这位敢爱敢恨,鲜活美丽的公主吗?是爱的,可是他知道,自己的爱不纯粹。
他的爱于她,夹杂了太多利益关系。
不像她,若爱,便能不顾一切,勇往直前,像冬日里迎风而绽的寒梅。
他是配不上她的。
他的卑微,他的怯弱,掩盖在这道风华的皮囊之下,成为了禁锢住他的枷锁。
肮脏阴暗的昭狱里,安庆长公主站在他眼前,就如无数个日夜一般。
扶清摇盯着她的脸,想,这次,自己的幻觉竟如此真实,他该是真的要死了吧。
男人吃力地伸手,轻轻扯住安庆长公主的裙裾。
细腻柔滑的裙裾,就像他初次触碰她柔软细腻的肌肤。
男人轻笑了笑,他的声音很轻,在突然寂静起来的牢房里格外清晰,“我,有一样东西想还给你。”
扶清摇吃力地撑起身体,他解开腰带,露出一块半旧帕子。
安庆长公主看到那块帕子,眸色微张,神色诧异至极。
是在梦中,扶清摇便也不觉得羞耻,他都要死了,这些话若是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即使这只是一个美好的幻觉。
“这是你的喜帕。”
喜帕……安庆长公主看着上头的凤纹,沉默良久,问扶清摇,“你拿它做什么?”
“我将它贴身带着,用作……”
“用作?”安庆长公主挑眉。
“汗巾。”
一个男人,用她的喜帕作汗巾。
半旧的汗巾,即使是在这脏污的昭狱之中也被保存的十分完好,不染一丝尘埃。
安庆长公主突然就觉得愤怒。
她好好的一个人在这,他不来藏着、掖着、哄着,却偏偏藏一块喜帕?难不成是有病吗?
“我一直想,待我不再参与朝政,你是不是愿意与我一道归隐田园,成为一对平凡的夫妻。可如今,却是没有机会了。”扶清摇攥着安庆长公主裙裾的手渐渐脱力,可他还在继续说。
“我给你种了梅花,可总也是种不活,我总想着,梅花盛开的时候,我就带你,带你……”
他的呼吸变得微弱,面色也惨白的吓人。
安庆长公主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抱住扶清摇,“扶清摇,你不准死,我答应你了,你不准死!”
有些事情,在生死面前会变得极淡。这么多年的恩怨、爱恨、情仇,在这一刻,被死亡的恐惧冲淡。
她会永远的失去他。
安庆长公主红着眼眶,声嘶力竭的朝外头喊,“太医!找太医过来!”
傅班走出,站在门口拱手道:“卫国公只是饿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