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马戏团里有少量的血族和狼人不奇怪,尤其这个马戏团还以畸形秀为主要卖点。零散的,去观看节目的血族和狼人,要么没发现问题,要么就失去了踪迹。但除了这些异族,马戏团行进的路线上,普通人失踪的数量更多。
可是没人警惕起来,甚至根据事后得到的证词,部分当地警察与官僚还与马戏团达成了“合作交易”。马戏团为某些人制作定制的玩偶,某些人则为马戏团提供更大的便利。
如果倒霉的都是乡巴佬与异族,国王与索德曼的贵族不会在意。但这些家伙到达索德曼之后,没有老实下来。那些已经完成的改造确实都是外国人,除他们之外,在别处另有被解救出来的几十名男女与幼童。
被奥尔交给了血族的三个木头脸招供,他们的原计划是抓住奥尔,再抓一批血族与狼人,接下来就是大闹索德曼,再借着乱子,从索帕港逃离。
证据不只是三个混蛋的供词,还有陆续抓捕到的其他罪犯——都是名声在外的异族恶棍,亡命悍匪。
一旦混乱发生,索德曼的安全必定遭受到全世界的质疑,国王期待中的万国博览会将彻底成为一个笑话。多数贵族们生命与财产安全,也将无法保证,假如他们被掳走,甚至将面临比死亡更恐怖的下场。
对奥尔来说,把大部分人马戏团人员送走后,这件事就跟他无关了。在赛斯宾那天找到奥尔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在索德曼上层造成的影响有多大。
知道实情的贵族们,即使敌视异族,但就如家里养了两条看门犬,不喜欢的那条吠走了强盗,作为主人他们还是会选择多喂这条犬一块肉骨头。相对的,另外一条趴在狗窝里睡觉,除了把自己养得肥硕之外,没有任何反应的懒狗,那就比较让他们愤怒了。
现在皇家警察的两派,就如这两条犬。那些对于威廉王子亲近血族部下表示出不满的贵族,这时候也闭上了嘴。
人类的皇家警察这时候也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他们可不想成为被抛弃的野狗。抱住主人的大腿哀求没什么用,争取王子的喜爱好像也有点迟了,他们的矛头理所应当地指向了奥尔。
这个案子,奥尔必须赢,后边的案子,他也必须赢。
即使法官和陪审团都被做了手脚。
亚宁·帕斯科男爵的身份完全是出于兴趣才坐在了法官席上,想收买他,用钱财是不可能的,但作为虔诚的圣辉教信徒,他一向对异族充满戒备。
但感谢那个胖子,帕斯科男爵爱惜自己的名声甚至更甚于爱惜他的家人,那家伙让他丢了脸面。很显然,在案件中,他已经开始改变阵营了。
十八名陪审团成员身份各异,从小商人到刚刚安卡说的葛雷帕子爵(伯爵的儿子),他们也有着不同的品性、财产、宗教信仰、政治倾向。
——陪审团的抽签在开庭前三天,奥尔盯了全程,但这案子归属于贝壳区法院,因为两位被害人与嫌疑人都在贝壳区居住,即使奥尔反对案子也不可能归在鱼尾区,反而会被算到索德曼郊区,那些蓝帽子的法院去。
感谢斯宾塞、路易斯,以及所有警察的努力,陪审团每个人的详细情况都被摸清,并且有警察盯着。
他们中有四人确定被收买,奥尔捏着证据,却没有拿出来,因为这个陪审团里能被钱买到的都是小人物,超过一半的陪审团人员从收集到的情报看,为人还算有基本的道德底线,尤其葛雷帕子爵。假如他坚定地认为犯人有罪,那些小人物绝对不敢多嘴。而一旦奥尔失手,这些家伙收受贿赂的证据还能将案子推翻重审。
奥尔来之前,巴洛浦律师的下流手段很成功,现在不了。
十五分钟很快过去了,罗森坐上了证人席。
“首先,我要感谢您,佩德罗先生,是您给了我奥利维亚女士谋杀案的线索。”奥尔举着档案袋,从里边掏出了那一卷色带。
“反对!蒙代尔警官是在恶意影响我委托人的心态,在让他内疚与痛苦。对于我内向又腼腆的委托人来说,很可能会让他失去自控能力。”
“法官大人,这卷色带是在嫌疑人的家中发现的,很显然是他的心爱之物。一件用惯了的血迹斑斑的心爱之物,怎么会影响到他的心态?”
奥尔将色带拉开了,人们意识到那上面的斑斑痕迹是血迹,立刻发出了惊呼。
“反对!蒙代尔警官在玩文字游戏,他在恶意暗示!”
“恶意暗示什么?暗示嫌疑人十几年间都拿着一卷代表着母亲死亡真相的色带,却只顾着享受凶手为他带来的上层社会的生活,而无视了真相?”
“反对!蒙代尔警官对我委托人的指责过于可笑,他今年才刚刚二十一岁,还只是一个孩子,你们能要求一个孩子干什么?”
“砰砰砰!”法官连续敲击了三下木槌,“肃静!辩方律师,我要给你一次警告,不要继续影响控方的正常询问。蒙代尔警官,请继续。”
“谢谢,法官大人。”奥尔将色带卷起,重新塞进了文件袋,他走回了证人席前。
罗森不等他开口,主动说了起来:“我很感激您找到了真相,蒙代尔警官。虽然这个真相是如此地让人痛苦,我爱他们,无论是养育了我的父亲,还是失踪的母亲。我……”他的声音发酸,低头摘掉眼睛,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我没想到色带上的那些痕迹竟然是血迹,蒙代尔警官。我只是在潜意识里知道,它是个重要的东西,所以我一直珍藏着它。
但我不是警察,我也不是个合格的医生,我认不出那是血迹,应该说我根本没法面对鲜血。多可笑啊,明明我最大的梦想是成为一位医生,可一拿起刀来,我的手就会颤抖,我知道那是治疗,不是伤害,可我没办法……”
他直接哭泣了起来,鼻头发红,泪水不止。
法庭上一片安静,只除了一些呜咽声,最大的是罗森的,那些细小的是某些感情丰富的旁听者的。
“您的律师刚才说二十一岁是个孩子,真巧,我也是二十一岁。”奥尔抱着肩膀。
原主虚报了出生日期,现在确实是二十一岁,但实际上,原主现在当然只有二十岁。
安静被打破了,很多人惊讶地看向奥尔,看向他的娃娃脸,发出惊呼。他们刚才都忽略了,现在才注意到这位声名赫赫的高级警官,看起来可是比嫌疑犯年轻得多。
“所以,完全是站在一个同龄人的角度,我好奇地问一下,您是个废物吗?”
“反对!法官大人——”
“我收回!”奥尔抬起胳膊,“并对我的同龄人道歉。对不起我,冒犯了您。我不该质疑您是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