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谢重姒没听懂它的弦外音,垂首敛眸,指尖未停。
今日是难得晴天,暖融冬阳洒在枝头树梢和江南水榭,少女肌肤皎如雪玉,清艳婉转,垂眸轻抚琴弦,极清冷的冬日庭院也被她点染盎然生机。
恍惚可见冰融雪消,春回柳绿,草长莺飞。
宣珏在院外听到琴音,心头微动,举止先思绪一步推门而入,就见到这一幕。
谢重姒正在抚琴。
他想了想,还是不打算打扰,准备转步时,看到一旁石桌上披着大氅的人影,隐约可见高束马尾。
宣珏刚要离去的脚步猛然顿住,然后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方才在颜从霍营帐里,他最先看到了两颗血淋淋的,盛放于匣盒之中的人头。
宣珏难得失态地微怔片刻,颜将军还以为他乍见血腥,不大适应,忙令人将死物拿走。
又命人赶紧倒了杯热水给他。
宣珏回过神后,晦涩不明地说了句:“无事,想到一件往事了。”
他的确是想到往事,才略微恍神。
此刻又见到谢重姒和戚文澜一起,鲜少波澜起伏的心,裂开一道缝隙般。
疼得他指尖都微微一颤。
宣家还未倒台前,尔玉高楼抛花,清谈赶场,也不知和文澜说了什么。
再加上他管不住内心,画了幅她的丹青,被文澜撞破,文澜对他态度奇差无比,还踹翻过他一张桌,问:“你什么意思?”
他彼尚未捋清心意,话不敢说满,只道:“如你所见。”
“行,行,行!!真是好极了!!”戚文澜那时怒极了,“宣珏,你要是没什么意思最好!你也最好没什么意思——反正她做事从来也就三天热度,什么玩意喜欢紧了,都会狂热地追着爱上一段时日,我等她没兴趣!”
宣珏默然不语。
但又觉得他说的很对。
她是繁华皆过眼的天之骄子,无论走到哪,行经何处,都是簇拥着浓花盛景。
喜辣喜华喜狂骄,恣意地像是望都最灼灼的千瓣牡丹。
她的喜欢能持续多久?
又或者新鲜过后,也便淡去?
甚至于尔玉死咬喜欢他,以此救下,他都怀疑是为了保他性命的托词——
毕竟除了这样,她也再找不出其余办法了。
宣珏恍然回到了曾经跪地不起的军机处前,他形影相吊,一无所有。
然后有人在背后挣扎着呼唤他:“离玉!”
“离玉?”
待猛然回过神,宣珏才发现已经走到谢重姒面前,她有些疑惑地抬头,又唤了几声,见他反应过来,笑道:“来找戚兄的吗?他睡着啦!可能是太累了吧。”
宣珏喉咙发紧,压下不安,瞥了眼还未醒来的戚文澜,神情自然,万千思虑和求而不得的疯狂都被埋在眼底,温声轻道:“嗯,我来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