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江州司,江州司马。”江州司没好气地打手势,“老头子是不是在江洲捡到我的啊?”
谢重姒不可能窥探过去,想了想道:“没准。不过啊……”
她慢吞吞地道:“应天师兄,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应天人,他淮北的。”
江州司:“……”
但不管怎么说,江州司心意已定,谢重姒两次邀请未遂后,便任由她来去随心。
等这天过去,行礼物件基本收拾妥当,明日即可启程回京。
雪还在下。
谢重姒让叶竹先去最后清点,她撑着伞,独自迈入小巷和木桥,跨过结冰覆雪的池河,忽见院门前面立了个人影。
玉冠白服,貂裘氅衣。
白皙修长的手上,拎着一盏椭圆长灯笼,上写些吉祥如意的祝福语,里头搁放蜡烛,暖意融融。
正是宣珏。
谢重姒看他发间落了雪,脚步不由快了几步。
她暗叹了声,举伞走去,复又渐缓,回归了平日步速,等走到宣珏面前,惊讶笑道:“在外喝西北风呐?怎么不打个伞?”
“方才几无雪落。”宣珏解释道,“去颜将军营帐走了一趟,回路上摊贩推粥吆卖,想到今儿是腊八。”
他将灯笼递来:“殿下似是喜欢琐碎小件,见千机阁有祈福灯,给你带了一盏。”
圆润如意的灯笼滴溜溜转着,底下的光晕也在明丽旋圈。
谢重姒下意识抬手去接,却又生生止住,无奈般道:“还是不啦。明儿就要归京,要拿在手中,不能封箱,也不方便带回去。”
宣珏前世年少时,做事已是思虑周全,方才动手。
等到后来周旋筹谋,更是步步为营,犹如下棋布局,每一步棋路,背后都是千百步的推算演练。
等几乎万无一失时,才雷霆落子,扼住对方咽喉。
可这些万千考量也好,理智克制也罢,在她面前,轻易灰飞烟灭。
宣珏知道不是时候,他还需要循序渐进。
但奈何昨夜荒唐浅眠,他又将梦魇翻来覆去,在其中迷失一轮又一轮。
宣珏敛神,克制地淡笑着道:“殿下搁在屋里就行,就算不带,也是福佑求顺。”
谢重姒不好再退却,犹豫着接过,就见宣珏已是颔首致意,要转身离去。
她唤住人:“离玉。”
宣珏眉梢轻挑,以为她要吩咐什么。
谢重姒抬眸轻轻看他:“多谢。”
宣珏还以为她在说这只灯笼,刚要开口,谢重姒又道:“文澜和我说了你的策划,想必父皇和皇兄会得助良多,朝堂之事我半懂不懂,但总之多谢你。还有近段时日照顾——回京之后,我会告之父皇,让他赏赐你的。”
宣珏微眯双眸,眼中神色瞬间变得诡谲危险起来。
犹如清湛湖面搅乱波纹,光影错落。
尔玉话里话外,也不过在点明君臣恩赏,甚至隐约疏离。
他听得呼吸急促,喉咙发紧,心里梦中,千回百转时的魔障愈发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