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女子醒后,先是打量了下四周,见金繁问,虚弱地回道:“阿九。”
金繁:“多大?”
阿九:“二十一。”
金繁那招人眼的笑散了,冷声道:“二十一?行,多出的八年岁数,应该够你自医自救。我医术浅薄,不献丑了。”
金繁最厌恶的,就是自尽了断的病人——性命当做儿戏,还妄想别人救你?
多得是断臂苦痛、痼疾难医的病人,尚在挣扎求救,他何苦把精力放在一个寻死觅活的傻瓜身上?
要不是小阿姒带来的人,他早就把人丢出去了。
谢重姒却微微一愣,神情古怪,喃喃自语:“二十九了么?”
她见师兄疾步而出,连忙跟上去,在他身后喊道:“哎!师兄,方子,方子!你总得开个药方呀!”
金繁在花室门前猛地顿住脚步,谢重姒一个猝不及防,撞在他身上。
她摸了摸砸得生疼的鼻尖,就听到金繁咬牙切齿地转过身,带着药味和花香的指尖,掐了掐她脸,把脸颊掐得通红,才收回手,恨铁不成钢地道:“不是,小祖宗,就这么可劲宝贵着人家啊?”
他压低声,凑到谢重姒耳边:“方才在药室,那女子醒得快,我不好明说。她不仅仅瞒报年龄,还有身份也不似常人——正常人经脉错骨里,不会带这么多陈年旧疾,我充过小半年军医,问诊过的军兵不计其数,只有行兵作战至少二十年的将士,才可能有这么多暗伤!绝对不可能是京中娇俏小姐贵妇,你是哪里捡来这么个人吗?!”
谢重姒瞳孔微缩,顾不得报金繁这“掐脸之仇”,焦急地扯住他绯红的衣襟,问道:“还有什么吗?”
金繁这衣领束腰,都松松垮垮,差点没给谢重姒一拉扯下来,他无奈地弯腰,道:“没了。我只是把个脉插个针,没卜卦算命,其余瞧不出来。”
谢重姒惊恐不定。
这几月来,皇兄心神不宁,就连春闱这种大事,也险些闹出岔子。
她本就关注朝堂之事,去太子府逛几趟,找奴仆询问。
仆人如是说道:“年宴上,三皇子带了个侍妾过来,太子殿下瞧见后,就这样了。”
谢重姒对这个侍妾有隐约印象,生得极美,颇有斑斓花豹般的危险锋利。
但……总不至于让万花不入眼的皇兄失态成这样。
兄弟阋墙是大事,因为一个女子明争暗斗起来更为荒谬。
谢重姒找了个借口,趁她三哥不在,去皇子府邸,是三嫂接待她的,嘘寒问暖几个时辰,她才有机会偷偷溜进后院,想问个明白。
哪想到小室里一股燃散的幽香,侍妾阿九半昏迷地趴在床榻上。
谢重姒心里一个咯噔,也顾不上许多,带着人就来了同济堂,找金繁问诊。
她本以为就是个寻常侍妾,最多和皇兄有风月往事,哪里想到人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
大齐除了百年前出了个巾帼常将军,也没女子参军啊!
难不成……
谢重姒将金繁衣领攥得皱巴巴的,眼里泛着忧虑:“难不成是大梁那边的?”
“……”金繁觉得今日这身外衣不保,咳了声,拍了拍谢重姒的手,示意她放开,好声好气地哄道,“此事稍后再查,你先放开,这边还有病人也要问诊呢。药方子么,我待会还是帮你开一副,行了吧?去花房里转转,有什么喜欢的花搬一两盆走,乖啊。”
金繁药方子绝没有开到半途顿住,再次提笔续上的道理。
谢重姒被金繁用这种拖延战术,唬过成千上万回,一撇嘴,坚决不肯上当,正准备说什么。
忽然,听得旁边温和的一声:“不急。金大夫先忙完手上的事罢。”
嗓音清润,却如雨后清泉,澈然里透出两分山涧冷意。
谢重姒一僵,余光扫过她未加注意的花室,只见一人逆光而立。
身后四季浓缩盎然浓艳,他却清淡得仿若素净修竹。
玉冠青衣,腰系环佩,恍然天人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