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远仍旧是半退隐的老顽童模样,须发比雪还白,乐呵呵地上前道:“见过殿下。来给殿下告个罪。之前小老儿判断有误、有误。不过不碍事,真好趁此机会,将宵小摸清,一网打尽。”
谢重姒奇了:“告罪你还这么乐呵?不怕本宫因此治你罪?”
温远摸了摸鼻尖:“这不是和宣大人聊了两句,心情转好么。”
温远果真只是来告罪。稍微交代了一番近况后,又马不停蹄地奔波去了。
“离玉。”谢重姒这才看向一旁的宣珏。
他穿得不少,披了件氅衣,冷白的脸上笑意清浅,应了声:“不冷?”
和方才叶竹一样的问题。
谢重姒诉苦般道:“冷,冷死了。”
“冷就回屋,屋里燃了炭火。大风雪的,坐回廊上找罪受么殿下?”宣珏道。
谢重姒不肯,“哎”了声道:“不想。看雪。”
她话音未落,玄黑大氅轻轻落在她身上,清宁的檀香犹如雪松萦绕,宣珏将氅衣解下盖在她身上后,就在她对面坐下,捧起凉了些许但仍旧冒着热气的白茶,道:“那臣陪您坐会。”
他只着了单薄青衣,不出片刻,指间就被吹得发青,谢重姒投降:“行行行好好好,回屋去。”
她果断拽着宣珏入室,室中炉火熏暖,春意盎然。
青瓷花瓶内摆放尚且盛开的秋菊,粉红金黄绛紫深蓝,各色尽有。
谢重姒本也就冷,缓了会儿,才把大氅取了下来由侍女接过,挂到一边。
宣珏却主动挥退了侍女,等人都走出内室后,方才道:“殿下心情不佳?”
谢重姒垂眼许久,忽然道:“离玉,我在想,上一世……是不是也是阴差阳错之下,某个最好的局面?”
宣珏侧眸看她:“殿下何出此言?”
“氏族信你,给兵权政权,又挑起内斗自耗。朝廷不必费劲打压之苦、削弱之力。是一个巧合。江南氏族联合举兵,与你为敌时,时轻照瞅准时机同时来犯,好死不死迎上氏族兵马,乱成一团,又是一个巧合。”谢重姒呼吸微顿,“后来燕军东退,碰上潮汛,几乎全军覆没,是第三个巧合。其实早该想到的——时轻照就算是趁火打劫,也说明他狠辣至毒的性子,这一世也不会改变。”
宣珏耐心地听她继续说:“所以你看啊,那种荒谬的死局,氏族北上,你在旋涡里平衡周旋,是不是反而成就最好的太平盛世?”
宣珏像是被她逗笑了声,握住她的手,温和而不容置疑地道:“别多想,殿下。时轻照能找准时机攻打,是我透露的风声,碰到氏族骑兵,我算计的。之后将叛军一网打尽,我安排的。事在人为,而非天定。阴差阳错巧合有,但总能找到幽微缝隙挑入劈开。”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坦白道:“包括那年江南回来后,三四次清谈会,您总能在没人的地儿堵我——臣算计的。”
也不能说算计。
但若非有心相遇,怎么可能偶然碰到?
就像世事因果线后,都有推波助澜般,那道姻缘线的两头,是两个人。
谢重姒掺和清谈会,是上一世才有的事儿了。那时从江南归来,楼台抛花,她心仪宣珏,没少打听他行踪去处,围追堵人,次次堵次次准,运气好到惊人。
她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