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苏见深压根没见过他娘,他一出生,他们全家就死了,除了那个没血缘的远方表舅,在这个世上,他便再没有一个亲人可言了。
或许是因为没见过的缘故,梦里他娘的脸总是模模糊糊的,似乎总有一道光晕刻意的挡着他娘的脸。
贤明十分不喜欢他跳脱的性子,从他记事开始,便一再嘱咐他道:“身为坐忘宗的弟子,稳重自谦才是第一,你这样的性子,如何能做坐忘宗的弟子?”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变了。
第二日醒来,床边已经没了严云知的身影了,苏见深第一反应就是出了事,连忙打算告诉公子怀,谁知眼一瞥,正看见桌前的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写给表哥与仙君
苏见深翻开一看,严云知写得十分没学识,但凡抓上几个上过私塾的七八岁小孩,都比他写得好。
【昨夜偶遇白侠,心中惶恐万分,此去途遥漫漫,忆起家中有事,原是娘喊吃饭。】
他敲了敲公子怀的房门,见公子怀开了门,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表弟走了你知道吗?”
公子怀似乎是早已料到这样的结果,倒也不意外道:“几时走的?”
“我怎么知道?我醒来他便已经走了,或许是清晨,总不可能是连夜走的吧?”苏见深将信递给他,道:“还留下了封信。”
公子怀接过信,瞥了
一眼,便丢在了一侧。
苏见深根据他那十分没学识,连打油诗都谈不上的几句话里,道:“他是什么意思?走得这样快,难道真是他娘喊他回家吃饭?这也太不着调了些。”
“他随口胡纠罢了,你也信?”公子怀正坐在桌边擦剑,一面擦一面回说:“最重要的缘由,还是因为昨天晚上你扮鬼吓到他了。”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苏见深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我可从来没想到要吓他。”
公子怀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看着他,道:“从来?没有?”
苏见深沉默了一会儿,道:“好吧,我承认,有那么一刻。”
“你不是应该高兴吗?”公子怀将长剑收入鞘中道:“你不是说和他八字不合?”
这么一说,苏见深也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的,他站起了身道:“也是,我担心什么,他走我也算是舒坦了。”
天已蒙蒙亮,财来客栈成了郊外黄土地上的唯一一点颜色,在灰白的天色里,像是种在麦地里的一颗黑色种子。
公子怀和苏见深收拾好了东西,便打算离开客栈。
掌柜的早已在楼下等候多时,见公子怀来了,十分好心的递了些银钱给公子怀,他对公子怀是实打实的真心。
他双手将银钱奉上,道:“公子对我有再造之恩,这点钱是小人一点点心意。”
公子怀瞥了眼,面色依旧自若,道:“不必了,往后做个好人,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掌柜的倒也难得舍得这些钱财,见公子怀不肯收,也不再强求。
公子怀望了眼苏见深,眸子里到底是有几分笑意的,面色却仍是淡然,道:“我赢了。”
苏见深十分不以为然,他双手放在脑后,走在前头,头也没回道:“这世上好人多,坏人更多,你啊,就是碰巧罢了。”
公子怀眉头一皱,侧头看他道:“碰巧?你难道认为我是猜的?”
苏见深瞄了他一眼:“难道不是?”
公子怀十分坚定:“当然不是,我认准了他会成为一个好人。”
虽然掌柜的说了谎,可有一件事他没说谎,就是他爹是真的得了肺痨死了,眼泪可以骗人,可眼睛不会,至少提及父亲时,那一刻他动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