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素青挣扎了大半夜,九死一生生下了一个小哥儿,她还来不及多看一眼,便累得沉沉睡去,谢宝扇得知她母子平安,先进屋看过小哥儿和章素青,在章宅停留了一盏茶的工夫,也登上马车,深夜返回宫里。
待她回到宁寿宫,进宝也已回来复命,谢宝扇换了一身衣裳,招来进宝问话。
进宝从陈府带回一些消息,他见了谢宝扇,少不得一一道来,“据陈老爷说,那山西商人姓胡,专门贩卖小麦为生,兼着倒卖盐票的买卖,原也有万贯家财,可惜这两年做买卖亏空,连家乡也不回,如今就寄居在他相好的姘头家中,靠着四处借钱度日。”
“这人说封穆收了他的好处,又是从何说起?”
进宝接着说道,“那年封大人管着朝廷和鞑子国互市的差事,这些进京的大商户都争着想要做代表,便时常宴请封大人,姓胡的这人也时常跟着一起,只是他家底儿薄,到底也没能选上,本来能进商贸团的皆是各地的大富商,这也不值甚么,谁知这人今日告到京兆府,说是封大人收了他家传的《踏歌图》,京兆府尹梁大人去封府问话时,那副《踏歌图》就挂在封大人的书房里。”
“如何证明这副《踏歌图》就是他送的呢?”
进宝回道,“胡姓商人当年进京时,为了附庸风雅,曾多次拿出这副《踏歌图》请人共赏,有不少人亲眼见过,京兆府的人也查验过,封大人书房那副《踏歌图》正是他那副无疑。”
“封穆怎么说呢?”
进宝出宫后,除了前往陈府,也往封穆府上去过一趟,他道,“封大人自然是不认,只说是花了一千两银子从姓胡的这人手里买来的,那封大人还反告胡姓商人诬陷,奴才到封府去时,封大人已从京兆府回来。”
谢宝扇低头思索半晌,心里隐约也有几分明白,大约是这姓胡的商人拿了家传的宝画去讨好封穆,封穆这人一向谨慎,多少花了一些银子,谁能想到胡姓商人忽然反口。
“这官司还有得拉扯,你时时叫人留意京兆府的动向,有消息再来回我。”
进宝回道,“是。”
这一日,接连出了几件事,谢宝扇早就身心俱疲,殿外的银环见到进宝出来,端了一杯热牛乳进殿,她见谢宝扇只盯着案上的琉璃灯发怔,轻声说道,“太后,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谢宝扇回神,她幽幽叹了一口气,扶着银环的手进到寝殿。
那封穆原是摄政王的心腹,如今又是谢宝扇的左膀右臂,此番他牵扯上官司,按照以往,必定会有不少人上书弹劾,谁知一连七日,朝堂上都是静悄悄的,倒叫人摸不着头脑。
这日朝会,兵部禀报,朝鲜国战事已停,出征的战士开始陆续返回大邺朝,大约一个月左右,便能全部撤回。
此番助力朝鲜国,外界亦是有许多议论声,皆因虽打了胜仗,主张出兵朝鲜的摄政王却下落不明,眼下皇太后当政,朝野内外对她不满的人不在少数。
谢宝扇认真听完兵部的禀报,对户部尚书吴谦说道,“这些将士们为国出征,战死战伤将士们的抚恤和补偿务必要做到一人不漏,若有遗漏的,哀家只向你问罪。”
此事谢宝扇最为关心,每隔日都要找户部的人询问,户部上下谁也不敢懈怠,那吴谦恭恭敬敬的说道,“回禀太后,抚恤金和补偿金皆已按批次下发,户部始终在着人督办,并不敢遗漏一人。”
谢宝扇微微颔首,她扫视站在宣政殿里的群臣们,端王仍旧没有销假,还有几个眼熟的皇亲国戚也不在,谢宝扇面无表情,她把目光移向京兆府尹梁武祥。
“梁大人,封大人的案子怎么样了,可曾有结果?”
梁武祥从列队中站了出来,他低着头,谢宝扇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他说道,“因原告和被告没能拿出更多的证据,案情还在审理当中,目前尚无更多进展。”
谢宝扇皱起眉头,她问,“谁是原告,谁是被告?”
她这么一问,梁武祥心头一紧,声音也有些干哑,他越发躬身说道,“原告是来自山西的商人胡力平,被告是户部侍郎封穆封大人。”
“不是听说封大人又告了这人诬陷吗?”
梁武祥回道,“正是。”
谢宝扇朗声说道,“那便是互告了?”
梁武祥犹豫片刻,又道,“正是。”
皇太后和京兆府尹的问话,底下朝臣们的神情讳莫如深,个个竖起耳朵,想要从中探听出一二。
谢宝扇又问,“何时能有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