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远,就几步路,拐个弯就到了。李鸣远没有刻意地拒绝。
蒋茸本来想送到宿舍楼下就应该走了,可他实在舍不得。虽然谈不上生离死别,但就是觉得这一转身,这个人就不好再接近了。于是他双手插着兜,也不说走,就这么跟着李鸣远,一路都送到了四楼了,再上一层就到寝室门口了。
李鸣远也是由着他,半句不说让他回去的话。
踏上转拐的最后一阶楼梯,蒋茸忽然出声喊道:“远哥。”
李鸣远扭头看着他,还是没说话。
“远哥,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也不甘心和你只做朋友。”
蒋茸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李鸣远,此刻李鸣远站得高一级台阶,是个俯视的角度。因此他不但看到了蒋茸那双充满情绪的眼睛,还看到蒋茸微微发抖的嘴唇,甚至发现蒋茸的喉结也在发颤。
李鸣远实在没有应对如此场景的经验,如果是个女生,他觉得自己还能哄几句。可是蒋茸是个和他个头一般大的男生,说这些话也不是撒娇或者开玩笑的语气,他实在束手无策。
就在李鸣远还在急中生智想对策的时候,蒋茸忽然一步踏上前,猛地掰过李鸣远的肩膀,抬头伸脖子就把嘴送了上去。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毕竟前一天晚上孤男寡男都相安无事过来了。
蒋茸相当鲁莽,当然也可能是他自己都没想好要做什么,因此做得很潦草。他简直称不上亲了李鸣远,他只是用嘴唇和人来了个对撞。李鸣远疼得眼角都眯起来了。
然后,蒋茸转身一步跨两三级台阶匆匆下楼了,没给李鸣远打他一顿的机会。
回到车里,他手都还是抖的。
暗骂自己一句“怂包”,蒋茸把头埋在了方向盘上,深呼吸了好几口,嘴巴周围一圈全是麻的。
王海千年不变的一个人坐在宿舍里写代码,他早上起来得晚,这会儿还叼着包子当早午餐啃。见李鸣远回来了,他什么也没问,并不好奇乌镇是否好玩。但是忽然发现李鸣远嘴巴肿了,王海整个人呆了几秒,理清了一下思路,判断了一下形势,选择了不问。
李鸣远看他挤眉弄眼很反常的样子,下意识就问:“怎么了?”
王海想起上次他们俩聊蒋茸的事情,李鸣远的态度还是挺抗拒的,于是对眼前的猜测也动摇了起来,应该不是和蒋茸发生了什么。可,总不能是和叶青发生了点什么吧?最终王海还是坚持不问这种隐私更妥当,只对李鸣远说了声“没事啊”就继续码代码了。
李鸣远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去洗内裤袜子。等他到卫生间开了水龙头的时候才发现镜子里自己的上嘴唇肿了起来,相当明显。看起来就像是有过什么激烈的经历一样,难怪刚才王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鸣远抬起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冰凉的水粘在唇上,冷得他一个激灵。
刚才蒋茸的行为又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似慢放一般。
他想,蒋茸以后应该不会再和他联系了,毕竟话已经说到了不想做普通朋友这一步。他透过镜子还能清楚地看到肩头上那一团蒋茸睡觉流的口水,心里浮起一阵遗憾。李鸣远赶紧甩甩头,把不切实际的、离谱的念头甩出去,低头继续将手里的袜子搓得嚓嚓作响。
果不其然,乌镇回来之后蒋茸再也没有去过五楼那间宿舍,也没有再主动给李鸣远发微信。
只是这样的分开让蒋茸每天都很焦虑,时常对着以前和李鸣远聊天的微信对话框发呆。
温北尧回英国前还是冒着被家里人发现的风险来学校看了“失恋”的蒋茸。两人跑去酒吧玩,蒋茸看他情绪也不高,猜测是和女朋友阿研出问题了。于是难兄难弟地开始对彼此倒感情垃圾。蒋茸心烦地多灌了几口酒,嘴里乱喊着李鸣远的名字。温北尧也习惯了他这样。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没有秘密,也不怕丢脸。蒋茸喜欢过好几个人,有不敢追的,也有敢追的,反正结果都不好。蒋茸一失恋,就会找他和郑嘉安出来诉苦。这已经是他们多年来习惯的流程了,反正蒋茸过几个月就能缓过来,他也没有多担心。
晚上两个人喝多了,在酒店待着无事可做,温北尧给远在北美的郑嘉安打了个视频电话。
对方刚好下课,好久没有和哥们儿一起嘲笑蒋茸失恋了,于是郑嘉安立刻加入了温北尧的行列,开了蒋茸几句玩笑。
蒋茸对他们两个损友已经不抱希望,随便他们怎么说,他只觉得胸口堵着的那口气怎么也散不开。想着李鸣远,眼睛一圈就红了。
他这样可把视频那头的郑嘉安吓了一跳,电话里一阵诡异的静默后郑嘉安问温北尧,“他这是掉进什么坑里了?这么严重?”
“我见过那个人了,可以说是茸茸的人生巅峰,所以这回可能有点难走出来。”
“那要不再试试?”
“你可别瞎劝,那是个直男,你让茸茸这么追,不就是增加沉没成本。”
“哟,你居然还能知道沉没成本这种高级词汇。我不是看他喜欢嘛,喜欢就多追一下,烈女怕缠郎。也许还有机会。”
“那要是茸茸追你,你能为了他变弯吗?”
“那当然——不能了!”郑嘉安一边说一边大笑,给蒋茸气得无语了。
郑嘉安又问蒋茸:“那你之前喜欢的那个陪玩呢?也是直男?你怎么运气这么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