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正有些不知所措,院里跑出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他喊着许宁,眼中有着一丝责怪。
“您怎么又穿成这样出门!”忠仆挠心挠肺地道,“您这样,让我怎么去九泉之下面见夫人。”
“我
怎么了,槐叔。”许宁转身,无奈无道,“就算你要去找我娘打小报告,可惜,你要去见她,至少还要等三十年呢。”
“光天化日,光天化日之下,少爷你竟然这样衣不蔽体。”槐叔心痛难忍地指着他,“家风何在,家风何在啊!”
许宁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莫名其妙。
“我穿了呀。”
老槐一口心血差点呕出来,那哪里叫穿了?只披了件长衫,下面竟然是没有穿外裤,露出白花花的小腿,白得刺眼。现在新朝初建,虽说风气已经比前朝开化了许多,可满大街除了那些桃红柳绿的女人,哪有见一个正经男女穿这幅模样?
许宁低头,顺着他目光看下去,失笑。
“槐叔你也太介怀了,我腿不是受伤了么,没穿外裤只是为了方便上药。”
老槐怒其不争道:“方便,方便!要是被老爷看见,怕是又要打断您一条腿。”
“那就让他打,反正我是逆子。”
许宁说这句话时,眼里闪过黑沉沉的光。
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老槐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小心翼翼地看着少爷的脸色,认输般叹了口气。
“伤口还没好,我抚您回屋休息。”
许宁倒是一点不在乎,伸出手就让老槐搀着自己,他自个垫着一只脚,一跳一跳地往院里面走。
只有一双眼睛,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们,流露出不引人注意的艳羡。
他听着这一老一少鲜活的对话,感受他们对彼此的关心,又看着他们一点一点远离自己,像是一个光彩陆离的世界就此抽离,按在地上的手不由地收紧,把泥土都掐进指缝里。
有人却突然回过头来,像是想起被遗弃在角落的人。
拐着一只脚的少爷被阳光刺痛了双目,微微眯起眼睛,而小哑儿却可以看清他的每一寸容颜,一厘一毫,他从未如此仔细地看过一个人,像是刻进了心里。
只听见许宁笑着道:
“小哑巴,跟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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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的人倏然睁开了双眼。
屋顶是一片漆黑,窗外还是朦胧夜色,他却因为做了一个故梦,毫无睡意。
“爷。”
睡在他旁边的女人被惊醒,迷迷糊糊地缠了上来。
“怎么了,爷,还不睡么
。”她娇笑道,“您要还有需要的话,吩咐一声。”话音刚落,她就意识到自己触犯了禁忌,面色惨白地闭上了嘴,再顾不得卖弄娇俏,连爬带滚的下了床,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是奴错了,是奴迷糊了。奴说话不敬,求爷饶命!求爷……”
他披起衣裳,看也不去看那跪在地上脸色惨白的女人,只是敲了敲床沿。很快,就有贴心的下属走了进来,见了屋里这场面也毫不奇怪。
“爷。”
男人没有说话,下属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走上前将那惊恐万分的女人带离屋子。女人涕泪直下地恳求,却没有唤来任何怜悯。两人离去后,男人支着腿坐在床上,像是在思索什么,月光照在他凌厉的眉峰上,显着几分冰冷。
屋外哭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轻,最后归于寂静。
他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便起身走到一边,翻弄着书架。手指划过一本本书籍,抽出其中一本。封皮上写着几个字——《地狱菩萨本愿经》。再一翻动,各种生前作恶死后受难的凌虐手法,尽显于眼前,毛骨悚然。
男人思绪微微停顿,想起自己第一次接触到这本书的场景。
试问,对于一个不识字的哑巴,谁会拿一本深奥晦涩的佛经来启蒙呢?可这世上,偏偏就有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