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秋风吹在身上颇有几分凉意,顾锦棠紧了紧身上的杏色披风,不紧不慢地往府外走去。
四姑娘顾锦绵年纪尚小,故而今日随顾老夫人乘坐同一辆马车出府的便只有顾锦棠和顾锦婳。
马车内,顾老夫人先是眯眼养了会儿神,而后又睁开眼瞅了瞅顾锦棠,跟着就有些变了脸色,“怎么不穿我昨日命人给你送去的衣裳?那累丝金凤更是难得,莫非三娘不喜欢?”
顾锦棠一早就料到她会发作,虽然未上升到质问她的地步,然而语气中的不悦却不难听出。
一旁的顾锦婳听完这话,心中暗道顾锦棠不识货,这样的好东西戴了出来多给东乡侯府长脸啊?若非今日参加的不是宴会,她必定是要簪那支正凤出来的。到底是乡下来的,眼皮子就是浅。
都不用顾锦婳说话,单看她此时的眼神和面色,顾锦棠便知她这是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这身衣裳是今岁暮春新制的,不紧着些穿恐怕明年这时就该穿不上了。何况孙女许久不在京中,识得的人不多,那云锦穿在身上难免扎人眼,待他日孙女与各府的姑娘们彼此认识了再穿不迟。至于累丝金凤,正是因为孙女喜欢,这才不舍得戴出来,马背之上多有颠簸,若是不小心损了它去岂不悔之晚矣?”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纵然顾老夫人再想挑剔一二,亦无话可说,再追究下去,倒显得她端着长辈的架子不饶人,小气。
“三娘真真是长大了,心思如此细腻,不愧是我顾家的嫡出姑娘。”顾老夫人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收回目光再次闭上了眼。
看好戏的心思落空,顾锦婳悻悻从格子里取了一本话本子出来打发时间。车厢内重归安静,只有马蹄和车轮踏在石板上发出的哒哒声。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停下,车夫取了脚踏放过来,为首的婆子先搀着顾老夫人下了马车,接着又来扶顾锦婳和顾锦棠下车。
一早就有婆子在场上候着了,只见那婆子凑到顾老夫人身旁说了句什么,顾老夫人便领着顾家众人往一处高台走去。
单数和双数被分成两队,顾锦婳是单数,顾清远和顾清明则是双数。
拿到二号签的郎君整队之时,顾清远将不远处的宋霆越和赵子桓指给顾锦棠看。
“南安王和邢国公府赵家的世子赵子桓马球打的极好,放眼整个洛京亦无几人可以比拟,偏他们还是一队的,这场赛事只怕难胜。横竖只是消遣娱乐、打发时间的,倒不必过于纠结胜负,尽力就好。”
顾锦棠点头应着,只淡淡扫视面容冷峻却又身形高大的宋霆越一眼,而那位正立于马厩之旁挑选马匹的赵子桓她倒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一来赵子桓不似宋霆越那般冷着一张脸,二来则是赵子桓生的俊美秀气却又不失阳刚之气,相比起宋霆越过于冷硬的面庞,的确动人心弦的多。且宋霆越不仅是年龄大她许多,身量体格亦是悬殊,于她而言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双方队员皆挑选好马匹后,随着仲裁的一声高喝,比赛开始,郎君和女郎们挥杆催马,驰骋在广袤的草地上,马蹄踏在泥土上扬点尘土,场外之人皆是兴致勃勃地观看着场上的赛事。
时间过去一半,彼时单数队伍已有三分,而顾锦棠所在的双数队伍只有一分,有的队员不免蔫了几分气,顾锦棠还是热情满满的。
宋霆越挥杆将球穿给赵子桓,赵子桓及时接下,却在传出去的时候打的偏了些,顾锦棠抓住机会,挥动球杆,半分不差地将球传给了前方的顾清远。
待赵子桓那厢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马球已然到了双数队伍的杆下,只得另想法子再将球夺回来。
顾锦棠的骑术不算差,双方都追着球跑时,她并未落后分毫,赵子桓想要挥杆抢球,顾锦棠侥幸挡了回去。
偏头去看拦下他的球杆之人,瞧见的却是一个纤弱女子,梳着京中并不常见的发髻,簪着纱堆的小花和坠流苏的银步摇,耳上的明月珰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越发衬得她温婉如水。
“记一算。”裁判高亢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看着比分从三比一变成了三比二,赵子桓这才认真对待起这场比赛来。
到了下半场,大多数队员开始体力不济,这场球打的越发艰难起来,顾锦棠紧紧跟着宋霆越想从他的杆下将球夺过来,虽未能如愿,却也拖延了一些时间。
赛毕,宋霆越坐在马背上,望向将马匹马厩时,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衣着朴素齐整的顾锦棠,只见她一袭桂子绿的褙子,下配石榴红的百迭旋裙,发间的饰物简单别致,清丽明艳却又不落俗套,比起那些个花枝招展的世家贵女,自是另有一番气韵。
顾锦棠甫一抬头,对上了宋霆越审视的目光,不免心头一颤,忙将目光移到了远处的绿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