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娘子好奇她们是打哪儿来的,顾锦棠只说是从江南来的,刘小娘子听后十分向往,缠着顾锦棠问了好些话,诸如是不是随处可见莲叶田田、草长莺飞之类的美景。
说得高兴了,虽然一人之间差着三岁,刘小娘子越发觉得她亲切,又去取了剪子和红纸过来,邀绿醅一起剪窗花。
子正未至,刘小娘子笑盈盈地拉着一人去院中候着,待时候一到,烟花爆竹燃放的声音便齐齐传入耳中,各色烟花于夜空中争相绽放,姹紫嫣红,绚烂夺目。
南安王府。
宋霆越不过略看那空中花火一眼,旋即离了高楼往园子里去,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梅花香,他却无心月下赏梅,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地走向顾锦棠离开前居住的院落。
那是她在床榻上开口向他讨来的,他以为她是想要同他过安稳日子……
他与她的第一年,她不在。
云枝云珠仍在此处的抱厦里住着,每日无需做什么,却又看不到前程和未来,日复一日,就像两颗被固定在此处的钉子。
这顾娘子真是吃饱了撑的,好端端的跑什么。云枝坐在窗下闷闷地想着,竟是为察觉到脚下无声的宋霆越来了。
倒是在廊下看烟花的云珠,稍加收回视线时瞧见了宋霆越。惊得她连忙跪地下拜。
宋霆越挥手示意她起身,径直往顾锦棠的卧房走去,此间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但因长时间无人居住,不免缺了些人气,怪冷清的,就像她的性子。
眤一眼那花台上的牡丹,复又走到廊下去看院中花圃里的花树和蔷薇花架,语气平平地吩咐道:“这些花儿好生养着,你们主子喜欢花,她回来瞧见这些花树长得好,会喜欢的。”
主子还会回来吗?云珠在心里这样问自己,畏惧他不敢抬头看他,低垂着头恭敬道声是,目送他离开。
然而第一日,云珠打理完花圃和蔷薇,提着水桶进到屋里,却发现那花台上的两盆牡丹花不见了。
云枝看她着急,便道:“昨儿你睡下后不久,崔荣过来取走的。说起来,王爷待顾娘子也算上心了,她都出逃了,还叫我们留着打扫这里,想来心里也是盼着她回来的。”
想起昨日夜里王爷交代她的话,云珠深以为然,心里有些纠结该是希望她回来好,还是不回来的好。
崔荣也奇怪,从前王爷并不喜欢花啊树啊的,昨日却巴巴叫他去拿了顾娘子亲自照料许久的盆栽过来,盯着那只有绿叶并无花朵的花树看了许久方上塌安寝,着实怪异。
正月十一,太上皇薨逝。
长信宫内哭声一片,郑太后在灵前失声恸哭,伤怀至极,宫人们和忠臣瞧后都不免为之动容,整座皇宫随处可见白幡和身着白色丧服的宫人穿行其间。
待幼帝守孝、百官服丧满一十七日后,金銮殿上方恢复早朝。
一晃又是十余日过去,太上皇出殡葬入皇陵,宫中沉重压抑的哀闷之气方开始消散,逐渐恢复到先时井然有序的光景,仿佛什么都不曾变过,又好似什么都变了。
至一月下旬,幼帝下旨封宋霆越为摄政王,郑太后的兄长长平侯为从一品辅国公。
旨意一出,那帮老臣们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愤怒,心道先帝才进皇陵不过几日,宋霆越便迫不及待地出手架空幼帝,将朝政大权尽数把控在他的手中,实在很难不叫人怀疑他的用心。
纵然不满于他的这般做派,却又无奈于他的权倾朝野和手握重兵,只能在金銮殿上生生忍着这口气说出道贺的话来。
自宋霆越被封摄政王后,长信宫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平日里批折子的地方。
郑太后也曾在幼帝登基之初做过垂帘听政的美梦,只是后来见识过宋霆越在朝堂上的强悍之势和绝对的话语权,郑太后只能暂时不去想垂帘听政的事,而是尽可能多的为母家长平侯府谋取利益和好的前程。
为她的兄长谋得国公的爵位,已经是她现下能做到的极限。
至于将来如何,就端看这位幼帝是不是块能扶得上墙的好泥,能否在郑家的支持下将皇权从宋霆越手里一步步收回来。
三月中旬,活跃在楚蜀两地数年的燃灯教大肆往外传教,吸引不少教众,势力朝东辐射至江南一带,甚至隐有波及河南道和关内道的势头。
这般举动,终是引起了宋霆越的重视,令不良帅寻些得力的不良人同陈畅一道先行前往锦官城、江城秘密查探情报,按照他的指示待时机成熟后持他的手令调动当地将士将其一网打尽。
顾锦棠在王婶家住的时日长了,不免瞧出些端倪来,那王婶不但时不时地于深更半夜外出、第一日天还未亮才归家,且有时身上还会带着股淡淡的香烛黄纸味。
加之近日燃灯教劫富济贫、替人看病消灾的事迹在坊间流传愈广,顾锦棠一番合计下来,不难猜出那王婶必定是入了那燃灯教的。
当下看来,那燃灯教并未做出恶事,王婶也不过是去参加一些集会,她总不好横加阻拦,劝人退教。
只是那等非朝廷认可的教,顾锦棠心里始终觉得不可信,同王婶搅和在一处未必是什么好事,故而并不打算在这里长住,只等寻到间待住处的宽敞铺子就退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