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伟这话说的有点突然,许如意倒是听懂了,但是觉得不太可能,所以问了句:“郭厂长,您是意思是……”
郭大伟这会儿是有些悲愤的。
他真的觉得太委屈了又太愤怒了,声音都有点哽咽。
“我的意思是许厂长,我知道他们是故意的卡我们,可我寻思着,那也不能不做生意啊,恐怕是产量不多大而已,他们想要奇货可居,所以一把上千美元才够档次。”
“所以我寻思,我就三顾茅庐表示诚意,只要能开工,这点脸面不算什么。甚至,你知道吗?昨天昏倒了又醒来后,他们都在哭,我其实也是难过的,我才48岁,一只手就不利索了,这以后生活肯定受影响。可是你知道吗?可我心里面居然还有一种窃喜。”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姜敏根本就不愿意听,直接扭头就出去了,其他人则是面露不忍,郭大伟笑笑:“我对象是心疼我,她其实是理解我支持我的。我接着说吧。这种兴奋是因为我觉得,你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们理亏啊,他们对不住我啊,我再提条件,他们肯定不能不答应了,那别说这次,以后我们的刀具都不成问题了。”
许如意看着郭大伟,他的长相是普通的夏国男人长相,走在路上,你不会多看他一眼,他跟你搭讪,转过头你就会忘了他,他是那么的普通平常,可这会儿,许如意知道,他的心思,跟这年头的很多夏国人一样,都是那么的朴实无私。
他们根本不计较自己的得失甚至自己的身体,只要厂子好国家好,他们就好。
郭大伟这会儿满腹委屈:“我觉得这是人之常理啊,小孩们打架了,理亏的那个也要让着点有理的那个。厂子里有了摩擦,我们的产品出问题了,我们去的时候,都得好言好语赔礼道歉,还得给人家点优惠。怎么到了日本人这里,他们就不讲道理呢。”
“他们天天低头哈腰的,怎么说出来的就不是个人话呢。”
“要不是他们不提供应该提供的配件,我能去守门求他们?如果不是他们说话太难听,动不动威胁我们,我能气晕了?明明是他们不道义,我怎么就成了装病的人,明明应该正常提供的东西,怎么说的我跟小偷强盗一样要偷要抢要骗呢。”
说到这里,郭大伟再也忍不住了,这个壮硕的汉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那声音轰隆隆的,仿佛打山雷。
许如意也心酸的要命,从旁边的卫生纸上,扯了一条下来,递给了他,“我出去站站。”
她直接就出了门,屋外只有张超男王石头在外面,“姜敏不太舒服,何华陪她下去溜达溜达。”许如意点点头,又等了等,门才吱呀开了,郭大伟脸上红红的,不过神情却比之刚刚坚毅了不少,显然,发泄出来,好多了。
郭大伟说:“我没事了,许厂长咱们再聊聊。”
许如意跟着进去,关了门直接问:“广告的事儿你怎么想的?”
郭大伟就说:“许厂长,我原先没往你说的汽车
方面想,但你一提醒,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一把铣刀,他们要卡的这么严格。他们是沆瀣一气啊。”
许如意点头:“他们是资本主义,但是他们的资本主义绝对不像是我们说的一样,是完全自由的市场经济,实际上,无论是国家干涉调控还是私下的串联都是非常频繁的。”其实还有更多,许如意已经写成了相关报告,准备交给甘部长,这也是她要推广数控机床的重要步骤之一,不过还没来得及。
郭大伟直接说:“我也看出来了,他们是不可能老老实实按量对我们进行供给的,卡脖子这事儿,只要他们想,只要我们的技术达不到,就时刻都会有。今天有我郭大伟,明天就有刘大伟张大伟。不能让他们这么下去。我说宣传的事儿,就是这个,都这样了,没必要给他们留面子,我想着,得让全国的同行都知道他们的伎俩,看清楚他们的嘴脸。”
“反正你们的数控机床也不比他们的差,价钱又便宜,配件更实惠,用咱们自己的,不比他们的强?”
这其实就是张超男的想法,这当然是最好的宣传,可是,这对平江厂和郭大伟的影响是巨大的,“你们厂还有他们很多的设备?”
郭大伟诚挚地说:“有又怎样,你看我都这样了,我们的设备还是开不起来。反正我们也没说瞎话,他们不是按照合同来弄事吗?我们也按照合同啊,合同可没规定不允许我说实话,也规定了他们必须该保修就保修,18个月再长,他也得把零配件送过来。”
“就算是不行了,那你们能保证我们开工吗?”
“有什么事,我郭大伟一力承担,我不惯他们这个毛病,必须一次性制服了他。”
许如意是肃然起敬,她点点头:“郭厂长,谢谢您。这样,现在是中午十一点,我下午两点会去部委汇报这件事。”
——将这件事闹大,而且要让他们长教训,可不是随便就可以的,她需要支持。
不过许如意也说了,“我的电话何华知道,还有三个小时,您随时可以取消这件事情,而在此之前,这事儿我谁也不会说的。”
这是给郭大伟留下的再思考时间。毕竟,虽然这事儿是有利于这个行业,可是,他将会处于风暴之中,合同在,平江厂换个领导,就可以继续生产。可郭大伟的前途却不知道还有没有?
既然给他时间思考,许如意就没再在医院里待着,让人将何华和姜敏他们叫回来,就离开了。
张超男他们还沉浸于气愤当中,一路上都跟王石头商量,怎么才能让田中他们赔礼道歉,许如意一直没说话。中午他们就近吃了点东西,王石头还问呢:“那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许如意瞧了瞧,这会儿已经是中午一点半了,她就说:“等一等吧,没事今天下午就走,有事的话再待两天。再等等。”
他们都不知道她在等什么,就知道许如意比往常更喜欢抬头看看墙上的老式挂钟,从一点半开始,一点四十,一点五十,直至两点。老旧的挂钟发出了清脆而悠扬的铛铛声,她这才站了起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