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她又补充一句,“你最不怕疼,还不如你生。”
这句话纯粹就是开玩笑。
江新月甚至还有点得意,觉得自己真不愧是高情商的人。
裴延年没有笑。
他下意识地垂下眼帘,往常凌厉的眸子微微眯着,点了点头后转头看向早就已经收拾整洁的屋内。
屋内趁着还没有夜风的时候,将窗户打开通风,又用热醋熏蒸过一遍,可还是残留着血腥气。
他的下颌逐渐收紧,原本撑在床榻上的手背青筋凸起,沉默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沙哑,“要是我能生的话也挺好的。”
江新月的笑容就冻住了,看见原本正襟危坐的男子突然弯下腰,雄浑的气息压入下来。
他特意避开了伤患的位置,肩膀处的位置压得特别紧,似乎想要将她直接揉碎进自己的骨血里。
很快肩膀上就感觉到一片湿意,薄薄的寝衣被浸湿,就贴在肌肤上,凉凉的。
是眼泪。
这个认知让她不止所措起来。
她见过裴延年的很多面,生气的,不耐烦的,恣意又散漫笑着的,意乱情迷后短暂失神的等等。
但是她从来没见过裴延年哭,甚至在此之前不敢想象有一天裴延年居然能和这个字联系在一起。他就像是生在草原的猛兽,横刀立马带着天生的肃杀气场,刺破云霄战无不胜,飒沓又带着野性,充斥着最原始的力量美。
可那股潮湿又如此的明显。
她的身体瞬间僵硬住,瞳孔紧缩,就连脑袋都成了一片浆糊。
而就在她手足无措之际,男人贴上她的脸颊依恋地蹭了蹭,声线颤抖又极为克制,轻声说。
“楚荞荞,我后悔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江新月却意外听懂了,一瞬间浓厚的情绪如山呼海啸朝着她席卷而来,心魂剧震,有种强烈要落泪的冲动。
她知道裴延年在意孩子,相似的经历也让她知道裴延年在意她的原因。
他们都太渴望安定,渴望有延续自己的血脉的生命同自己组成一个家,在不断的爱与被爱当中,治愈那个曾经不被爱的自己。
所以她是一直知道裴延年对自己好的,可她总觉得这份好里掺杂了太多太多的因素,远远谈不上爱情的程度。
她也从来不相信感情。
她见过太多太多蜜里调油的夫妇最后相敬如宾,中间隔着几位通房侍妾和庶子庶女,其中也不乏有恩爱的夫妻反目成仇。
真心总是瞬息万变。
而一辈子的时间太长,面临的选择太多,就连她自己都没办法保证,一辈子就只喜欢上一个人,怎么去要求裴延年去做到,又凭什么这么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