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汤温茂的消息那刻,汤鹤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仿佛一下子被打入了万丈深渊,又还在不断地下坠着。
那些曾经的记忆再次翻涌而来,汤鹤忽然意识到,原来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那么清晰,他甚至记得汤温茂说话时的表情。
在这一刻,汤鹤对于汤温茂的恨到达了巅峰,他十分恶毒地想,为什么汤温茂不能死在监狱里面,为什么他还要出来祸害他的人生?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明明,他和盛绍昀已经高中毕业了,可以一起去到新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明明,盛弘业那边儿已经不太反对他和盛绍昀的事情了,他们的新生活本该是平静而闲适的。
背靠着破旧的防盗门,汤鹤大口地呼吸着,却还是觉得缺氧,胸口闷闷地发痛,汤鹤伸手抓住了自己心口处的衣服,手指收紧,指节发白,几乎要把衣服扯破了。
冷静,冷静。
汤鹤不断地在心里重复着,不能就这么自己乱了阵脚。
忽然的,汤鹤想到了什么,摸索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他的手指在通讯录里翻了很久,最终找到了一个号码。
万一那消息并不是汤温茂发来的呢?汤鹤的心底忽然闪过了一丝幻想,万一这只是有人在恶作剧呢?
毕竟汤鹤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汤温茂出狱的消息,而且汤鹤早就换了手机号,按理说汤温茂不应该知道汤鹤的号码。
“嘟——嘟——”
“嘟——嘟——”
电话迟迟都没有接通,汤鹤却并不着急,他背靠着防盗门,一遍一遍,极有耐心地打过去。
约摸着打了五六次之后,电话终于接通了,一个女声从电话那边儿响起,语气极不耐烦:“喂,你有什么事儿啊?”
哪怕早就有了心理预期,听到女人声音的瞬间,汤鹤还是觉得心脏一坠,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喊了声:“……妈。”
“……”电话那边儿,女人沉默了片刻,语气略有些不自然道,“你有什么事儿吗?我这边儿很忙,还要陪你妹妹练琴呢。”
“妹妹”自然不是汤鹤的亲妹,她叫赵以彤,是汤鹤他妈夏凝思和现任老公生的,是夏凝思的掌上明珠。
小姑娘长得很漂亮,不是汤鹤身上那种阴冷的感觉,她的皮肤很白,五官精致,头发有点儿微微的自然卷,像是童话书里的洋娃娃。
当然,汤鹤没怎么看过童话书,不知道书里描述的洋娃娃到底是什么样,但周围的人都这么形容赵以彤,所以汤鹤便很自然地把这个词拿过来用了。
夏以彤不仅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她和汤鹤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次都会乖乖地喊汤鹤哥哥,还有一次,她见汤鹤似乎不太开心的样子,还把自己藏的巧克力偷偷分给了汤鹤一块儿,虽然那巧克力被她的小手握了很久,到汤鹤的手里时已经融化了。
汤鹤不讨厌她,这样纯粹又开朗的小姑娘没有人会讨厌,可汤鹤又实在无法喜欢上她,每次想到她的时候,汤鹤都会想起夏凝思。
明明汤鹤也是夏凝思的亲生儿子,可夏凝思对汤鹤的态度却和对赵以彤完全不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和汤温茂离婚的时候,夏凝思没有带走汤鹤,从那以后,她也再也没有管过他。甚至连汤鹤上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奶奶干些零工攒的,更别提平时的交流与问候了。
汤鹤不怪夏凝思,他知道,夏凝思跟着汤温茂的时候受了很多苦,也知道夏凝思很艰难地才逃离了这个家,只是偶尔看到夏凝思温温柔柔地和赵以彤说话的时候,汤鹤还有一瞬间的奢望,他想,如果夏凝思也能这么温柔地对自己笑就好了。
“……抱歉。”汤鹤微微扬起头,长而纤细的脖子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他突出的喉结微微滚动着,声音有点儿沙哑,说,“我只是想问问你,汤温茂是不是出狱了?”
听到这个名字,夏凝思的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她的声音倒是依旧冷漠,说:“对,前两天刚出来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联系你了吗?”汤鹤顿了一下,又问,“我的电话号码是你告诉他的,是吗?”
汤鹤只想到这一种可能性,但却依然抱有一丝幻想,如果夏凝思真的把他的联系方式告诉了汤温茂,为什么连跟他说一声都不愿意,她真的不害怕汤温茂对他做点儿什么吗?
“是啊,是我告诉他的。”夏凝思十分坦荡地承认道,语气里带着置身事外的冷漠,“汤温茂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说他去你奶奶家里那边找了你好几次,但都没找到你,他说想和你叙叙旧,所以我就告诉他了。”
女人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熟悉而又陌生,一阵闷痛在汤鹤的心头蔓延开,像是一块大石头堵在了胸口,让汤鹤有些喘不过气来。
汤鹤有些苦涩地想,自己或许应该庆幸,高考结束这段时间他和盛绍昀天南海北地跑,没怎么回过家,所以汤温茂才没找到自己。
顿了片刻,夏凝思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有些干巴巴地补充说道:“你……你不用太担心,汤温茂刚刚改造出来,应该会有所收敛的。”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你觉得他已经改造好了?”汤鹤深吸口气,反问夏凝思道,“那为什么我和你提起他的时候,你的语气还是这么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