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路媒体和工作人员纷至沓来,福利院接待大厅内熙熙攘攘,没人注意到坐在接待处这位埋头填写登记表的社工、以及他身旁那个安安静静的孩子。
祁究只填写了姓名和出生日期,剩下的父母信息和社工联系方式都空着。
他把填好的登记表和笔放在桌上,然后从风衣的内兜拿出一张照片,塞进了小祁究的襁褓里。
这张照片是祁究从罗塞蒂小姐的抽屉里翻出来的,拍摄于「玫瑰鱼罐头」罗塞蒂还身处孤儿院的时期。
照片的背景是孤儿院灰冷的高墙,拥有灰绿色眼睛的瘦小男孩站在枯树之下,他无声地望向镜头,此时这双眼睛空洞萧索,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一样看向镜头。
这是小时候的079,将来这张照片会出现在祁夫人为祁究准备的成长相册里。
079:“看来你猜对了,这张照片是我们给来到现实世界的‘你’留下的纪念品。”
“算是留念,也是个启示,”祁究若有所思地笑道,“因为我曾经拥有过相同的照片,所以现在才决定给自己留下这份纪念品,但也正因为我留下纪念品的举动,小时候的我才能拥有这张照片…因果的界限似乎被模糊掉了,果既是因,因也可以成为果,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079:“毕竟无论是因还是果,都是自己的决定。”
祁究笑:“说得也是呢。”
来来往往的人群穿行而过,祁究蹲下身子,对沉睡的小婴儿说:“祁究,十八年后见。”
接着他取下挂在胸前的社工工作证,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独自走出福利院大门。
雪又重新落下,熙熙攘攘的福利院消失在身后的雪幕里。
等这场捐赠会结束后,就会有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发现这个孩子、还有那张只写了姓名和出生日期的登记表,他们或许会开始寻找那位消失的社工,也会想方设法获取这个弃婴的家庭信息,但他们注定永远找不到已经离开的社工以及孩子的生父母。
没有人可以预测到,当年出现在福利院的社工就是被遗弃的孩子本人。
等十八年过去了,长大后的他就会带着小婴儿回来。
这场雪越下越大,简单地吃了顿早饭后,祁究坐上了开往城市边缘的公共巴士。
废弃玻璃厂后有一片柏树林,冬日柏树叶都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枯枝伸向雪幕。
积雪覆盖了被污染的大地,冬日来临后,拾荒者为了躲避严寒,已经朝城市里的地下通道迁移,废弃工厂方圆几公里内鲜少有人出没。
祁究朝枯树林走去,灰色的公路渐渐消失在视野里,周围安静极了,只有积雪压断枯枝的声音时不时响起。
落雪的时候世界总是很安静,雪絮会吸收人类发出的所有声音,整个世界变得沉寂、纯粹、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