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贺呈沉默半晌道:“你是不是真的想讨论这个?”
裴小拾艰难地咽着口水,低头把脸藏进自己两只手心,摇摇头道:“我不想讨论什么了,我现在脑子很乱,你先离我远点儿。”
这是稍微从发病状态中抽离一些出来的裴小拾,凭着本能不想伤害到万贺呈。
“我不觉得你像小丑,也不觉得你可笑。我不知道你怎么定义爱,但如果说我有对谁产生过类似爱的感觉,那只有你了。你想听什么?想听我说‘我爱你’这种话?我没说是因为我没有把这种话挂在嘴边说的习惯,但你要是想听,我可以说。”
知道裴小拾是发病才说的那些重话,也许其中八九成是因为生病,但总有那么一两成来自裴小拾潜意识,所以万贺呈不能忽视。
万贺呈本不喜欢被什么词和概念束缚,但说一句话无非是上下嘴唇一碰的事,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如果这样就能让裴小拾开心一些,他可以不用这么细究“爱”的定义。
裴小拾低头看着地面发呆得有十几秒才反应过来,怔怔抬起头,神色又变了,眉头不再是带有攻击性地拧着,舒展开了,却陷入另一种极端,变得有些呆滞起来,又在地上坐了两分钟,才直起上半身,膝盖贴着地面膝行两步至万贺呈面前。
抬手搭着万贺呈肩膀,跟人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倾身把自己的耳朵靠近万贺呈的嘴巴,低低道:“那你、那你贴着我的耳朵小声说,不要太大声被别人听到。”
房间哪里还有别人,再大声又能大声到哪里去,一切不过是裴小拾怕幸福太大抱不住要弄丢,自己给自己搭建安全屋。
万贺呈配合着他,伸出胳膊把他圈进怀里抱住了,低头在他耳边,按他意思压低声音说了一次。
酒店房间隔音效果好,安静又空旷只听得见浴室偶尔传出滴水的声音。
万贺呈说:“我爱你。”
又说:“但就算你爱的人不爱你,你也不该伤害自己。”
裴小拾听见了前半句,自然也听见了后半句。
“你会好起来的,你以前总觉得是自己不好,但你现在已经知道要恨我了。”万贺呈说,“再多恨一点,杀了我总好过杀了你自己。”
裴小拾眼睛倏地瞪圆了,两只手捂住万贺呈嘴巴,一下从刚才的情绪里清醒过来了,听见万贺呈说这话下意识是手足无措:“不许说这种话了,我谁也不杀,我不会伤害自己,更不会伤害你!”
裴小拾可以把所有最坏的念头都放在自己身上,但听不了万贺呈说一句不吉利的话。
眼睛眨得厉害,声音有些发颤:“你刚才说的第一句,我还要再听一遍。”
是想再听万贺呈说一遍“我爱你”。
万贺呈垂眼示意自己嘴巴被捂住,裴小拾这才跟碰到什么烫手山芋一样缩回手,犯了错的双手背在身后,视线也跟着移到一旁不敢看万贺呈。
但等万贺呈要说的时候,裴小拾又抬手捂住自己耳朵:“算了你不要现在说,留起来等以后我想听的时候你再说……”
裴小拾心里的浮萍会因万贺呈的一举一动而起起落落,刚才那一句“我爱你”已经快要倾覆他的世界,短时间内没办法承受两次太强烈的幸福,太珍贵的药材要囤起来等有需要的时候再用。
可是万贺呈真的爱他吗?是跟以前说过的“爱”一样的爱吗,还是只是因为他生病了,万贺呈在安慰他?开心不过片刻,裴小拾又开始钻牛角尖。
于是他抬头问:“现在我让你说什么你都说吗?”
万贺呈回答:“不是,我只说自己想说的。”
万贺呈的理性这时候反倒稳稳接住了下坠的裴小拾,裴小拾这下终于安心将那句“我爱你”收入囊中,尽管他现在已经知道一句“我爱你”并不等于能谈恋爱,更不等于能永远在一起。
裴小拾晃晃脑袋,不允许自己再想了,要把自己从牛角尖里拉出来,他觉得自己从万贺呈那里得到的已经太多。
第二天就是裴小拾生日,因为裴小拾状态不好,万贺呈已经陪着他几天没有出过门,不管白天黑夜,两人闲下来的时候不时会上床,因为裴小拾不管怎么样都愿意,所以万贺呈更要看他状态,有时候看裴小拾只是想把人捆在身边并不是真的想做,万贺呈就拿毯子裹住他把人抱着,因为这两件事有时候对裴小拾来说是一样的。
裴小拾有时候想自己动,有时候又挠着万贺呈的背要万贺呈弄他,要万贺呈动,又箍得人紧紧不让人动,好像这样就能把人一直留在他身体里。
那些因为陷进牛角尖而说不出口的、没办法说的,裴小拾只想在此刻全都抱住,以此模糊一些不该模糊的边界,得到自欺欺人的满足——万贺呈是他一个人的。
就算只活到今天好像也可以了。
万贺呈把他掀翻摆成跪趴模样,从后压上去,捂住他的嘴,要他没办法再钻牛角尖,又掐住他下颌,俯身贴着他的脸:“你说的没错,你要是死了,我会马上忘记你,所以想让我记住就好好活着。”
第58章
裴小拾生日这天与其他日子没有什么不同,万贺呈连自己的生日都不在意,到了现在裴小拾也该知道“过生日”不过是万贺呈把“看护”换了种好听的说法,而“过完生日”便是万贺呈给自己设定的离开期限,回深圳的机票订在26日,也就是裴小拾生日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