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西急道:“你想说什么,有话直说就?是。”
孟娴咬了?咬唇,犹豫道:“你家祖上是不是留了?什么孽债,至今没还?若是这样,再多的功德也得先去补缺才行。”
黎西一愣,沉声问?:“什么叫孽债?怎么还?”
孟娴想了?想,举例说:“祖宗杀人,算不得你的债,无论生死自都由他自己来还。但若祖宗下令每日杀一人,直到你继位也没更改他的规则,那这份孽债你也将同?样继承。”
黎西面色一沉,忽然想到自曾祖父起,西洲一船一船运到南洲的奴隶,与坚船利炮打开的南洲部落之门。南洲已定,他在位十年不曾再运过农奴,但时至今日,南洲种植园中依然有着不屈的原住民,几乎每隔一段时日就?要杀上一些人镇压。
孟娴见他神色,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安慰:“不用担心?,祖宗做的事,你承担的孽力?有限。再说了?,整整一洲的复兴,功德泼天,只要补住缺口?,立地成?仙也说不准。”
黎西心?中愈发焦灼起来,仿佛自己离成?仙只差一个南洲。可帝王的骄傲使然,即便西洲恢复了?地力?,他也不愿放弃南洲的广大领土。
想了?想,他半是遮掩地将此事说出:“南洲愚昧落后,西洲军队进驻之后,他们无论农耕还是建造都有了?很?大发展。虽然难免会有牺牲,但并不都是坏事。”
孟娴轻松道:“那不是很?简单吗?只要下令不要杀人就?好了?。对了?,他们为?何要反叛,没给?工钱,还是克扣饭食?”
“这……”黎西迟疑道:“本王也不确定。西洲与南洲部族签订租界条约,按理?来说,这些都是有的。”
至于实际如何,他和历代西洲王都心?知肚明。
孟娴早从花依依那里听闻过南洲的境况,闻言也假作不知,义?愤填膺道:“好好的哪来那么多反叛,西都怎么就?没有?天高皇帝远,我看是那些南洲驻臣中饱私囊,克扣了?工钱饭食,惹出乱子又乱杀一气强压下。结果到头来,这些孽债都算在你头上。”
她虽是在为?黎西开脱,但他自知理?亏,不愿在这些事上多讲,只道:“本王会传令下去,即日起不得滥杀,工钱也都会盯上。”
轻叹一声,他深感到自己的仁慈举世无双,孟娴也笑眯眯的附和了?几句。心?中却是忍不住轻笑,抢夺家园,奴役人民,只是让人吃几顿饱饭就?自我感动?了?起来。不过没关系,天道在上,因果自会让他知道何为?真。
裴玄瑾在云上布阵调息,好好恢复了?一阵,而后换了?一身更加华丽的衣袍重新下界。他本就?生的高大俊朗,有着高阶修士千年沉淀下来的不凡气度,重整衣冠后不再刻意藏拙,锋芒毕露,威仪风度夺人。
黎西看得眼馋,心?态愈发焦灼,传令后几日一直郁郁寡欢,直到一日照旧在花园中闲坐,孟娴忽然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头顶隐隐聚起苍灰色的雷云,电闪雷鸣在其?间酝酿。
孟娴神情激动?:“我的机缘也到了?。”
几道细细的电光落下,孟娴仓皇躲避,裴玄瑾道:“我来帮你。”随即起身抱住她,几个起落之后,云开雾散,两人毫发无伤。
黎西心?中暗道,还挺容易的,他自幼习武,即便无人相助,也有很?大的把握躲开。
云间绽出一道霞光,斜斜地映在孟娴身上,她开心?道:“师兄送我。”
“好。”裴玄瑾柔声应着,回头道:“王主稍等,我陪师妹去见星君,稍后就?来。”
黎西还在思忖着自己之后如何躲避雷电,闻言也没反驳,见怪不怪地看着云雾升起,二人肩并肩消失在云层中。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成?了?仙也要人陪。黎西心?中胡乱想着,不由叹息。西洲到南洲何其?遥远,他的王令也不知何时能送达。西洲的田地源源不断恢复生机,举国?上下皆称赞他为?明主仁君,可他心?中始终郁郁,南洲的缺口?一日不堵,滥杀一日存在,他就?一日无法成?仙,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愈发强健轻盈,隐隐有了?仙体的征兆,似乎就?只差这临门一脚……
飞舟之上,小狸大张着四肢,吐着舌头躺在转化阵之中,“累死我了?累死我了?,猫活久了?真是什么都能见到。”它一个好吃懒做的神宠,有朝一日竟还要假装降下雷劫,引人飞升。
“这雷也太敷衍了?。”它忧心?道:“这也能信?”
“这还敷衍?”孟娴还没说话,花依依讶然道:“那真实的雷劫得什么样子,把人劈死吗?”
“唔……差不多吧。”小狸无语,这个世界久未得见修真者,人们对这些事情十分?陌生,看来,糊弄过西洲王也不成?问?题。
孟娴疲惫道:“糊弄他的方法多得是,功德越高雷劫越弱,或是天上有人开了?后门,怎么都行。”
小狸叹为?观止:“我从不知道你是这么能说谎的人。”
孟娴吸了?吸鼻子,神情萧索:“我也没想到,没办法。”
一个谎言要用一千个谎言去周圆,对黎西这样贪心?又多疑的人来说尤是如此。但使这事能够不费一兵一卒的解决,编织一个谎言,总比实打实的耗费人命去填要好。
孟娴换了?身与裴玄瑾款式相似的衣裙,镶金坠玉,薄施粉面,花依依酸溜溜道:“我攒了?好些年家底,才给?我和夫君做的衣裳,给?你们当仙宫制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