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稍一沉吟,又道:“那边的农业听说也发展甚好,刚是起头已然可预见将来之成效,过得几年,可保百姓无饥,你们骆家功不可没。”
“万岁谬赞,”引章忙道:“不怕万岁笑话,骆家也不过生意人家罢了,也是看准了那边土地辽阔,便于发展种植园,说到底也是为了赚钱,万万当不起万岁这话!”
康熙不禁低笑,道:“你倒老实的紧!不像朕那个老九,朕每每明示暗示他只在朕面前死扛,哼,当朕真不知他在外头折腾什么呢!”
引章心一紧,忙陪笑道:“九爷也是不忍万岁难做方才如此,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万岁是何等人物,天下间岂有何事瞒得过万岁的?他素来敬仰万岁,断断不敢在外胡作非为。”都是老老实实上税的啊!
康熙默然一叹,道:“这几年朕也是明白了。若要国富民安,除了整顿吏治,更要发展经济,老九所作亦无不对,还有你们骆家这种发展模式,亦值得天下推广!如此过得十年二十年,何愁天下不富!这也正是朕默许你们南下的原因。”
“万岁有此心真乃天下黎民之福。”引章心中大定,转了转眼珠子,立刻便打算等过了年便与胤禟仍旧回南方去。
不想她这小计较却落入康熙之眼,康熙先笑道:“明年就先别去了,陪朕出一趟塞外,你和老九都去。说起来你还没伴驾出过塞吧?”
引章有些羞窘,也有些小小失望,只好点头答“是,”又摇了摇头,道:“不曾去过。”
“顺便,让小羽也去一趟吧!塞外不是也有骆家的生意吗!”康熙悠悠说道。
引章这才有点恍然,难怪他点名要自己和胤禟随驾出塞,原来是为了给他们父女见面搭桥相见。倒难为他用心良苦。
“可怜天下父母心。”康熙身形不动,又道:“知她过得好,朕心中该当欣慰无所牵挂才是,只是,唉,总想再见见她!”他不禁暗暗有些后悔,如果当初不是那样急于将她许婚,或许便不会弄到如今想见不能见的地步!
“羽——羽格格也甚是想念万岁,万岁若是想见她,其实也不算太难的。”引章见他父女真情流露,心头有些不忍。
康熙闻言轻笑,道:“朕一国之君,言行举止皆有侍从百官上百上千双眼睛盯着,哪里有这样容易呢!再说了,朕也得顾及她的身份,还得防着科尔沁那边不可走漏风声,就更不敢轻言易动了。”
“奴婢小见识,让万岁见笑了!”引章不好意思垂下头笑了笑。
康熙摆摆手并未怪罪于她,说起翠羽,他的情绪顿时高涨,双眸闪闪发亮,满脸愉悦,精神为之焕发,微笑着滔滔不绝,说着翠羽诸事及昔日父女相处之情景。引章听得有趣,不知不觉也放松了紧绷着的精神,笑着与他一句句应答,将翠羽今时今日生活种种说与他听。康熙虽有密探探知翠羽生活,但又怎及引章亲历亲见之细致,益发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爽朗而笑。
许久,他双眸蓦地一黯,低声轻叹:“朕这些儿女中,所最心疼者唯有太子和小羽,谁知一个远嫁,一个——唉!”
引章心头突的一跳,不敢搭腔。脑子里轰然而响,如搅了一罐子浆糊,实实不知他这是何意。
“你说,太子像个太子的样吗?朕百年之后江山教到他手中,是否合适?”康熙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问她,抬眼淡淡一瞥,示意她答。
引章瞠口结舌,手足无措,嘴唇嚅了嚅,圆睁着乌黑的大眼,竟是呆了。半响才哑声涩然艰难吐出两字:“万岁……”
“朕只是想问问你,你但说无妨。”康熙目光含笑凝着她,脑子里却蓦地飘过那抹绿色的身影。
“太子儒雅,风度翩翩,学识渊博,实是最合适不过的守成之君,奴婢小见识,万岁莫怪!”引章斟酌一瞬,低眉轻言。
“守成之君……”康熙喃喃低语,却下意识摇了摇头,以几不可闻之声轻轻道:“朕要的却不是守成之君呐……”
“皇上,”引章突然跪了下来,俯首道:“皇上可还记得那名替十八阿哥治好了病的女子?”
“唔?”康熙一愣,道:“你说的是李青鸾?你认识她?”康熙不禁挑眉,因这事与太子之间闹得甚是不快,心烦意乱之下,他压根没有再注意过青鸾,也没派人打听过她的身份,此时听引章提起,不禁心头蓦然一跳,双目顿时灼灼。
“是。”引章点点头,料知此事迟早也瞒不过的,于是便将青鸾与她以及与翠羽的关系简单说了一遍,康熙听了怔了半响,方叹道:“实实不曾料到,原来此女竟与你们还有如此渊源!她父母救了朕的老九,她又救了朕的老十八,让她这么无名无分的跟着太子,实实委屈了她!这样吧,”康熙抬眼,他以为引章是来替青鸾求要名分的,便道:“朕封她一个庶福晋便是!至于今后之路,便要瞧她自己的了!”
“奴婢绝无此意!”引章心中一急,忙道:“青鸾妹妹对太子爷痴心一片,可太子爷身边美女如云,瞧不上她也在情理之中。奴婢斗胆恳求皇上,请皇上准备奴婢将她带走,也省得让太子爷闹心!”
康熙盯着她足有四五句话的功夫,方才轻轻点了下头,道:“好,只要她愿意跟你走,朕不会阻拦。这李青鸾再怎么说也是于皇室有功之人,朕也希望她有个好结果!”
“多谢万岁!”引章不由大喜,试探着小心翼翼道:“那么,奴婢何时可见着青鸾?请万岁明示!”
康熙淡淡一笑,道:“朕也乏了,跪安吧!你先去储秀宫见过宜妃再去毓庆宫便是了!”
“是,谢万岁恩典!”引章攥着拳,抠着手心,内心一片喜之不尽。随即跪安,缓缓退了出去。
才出了乾清宫,便急急往储秀宫方向走去,不料刚至乾清宫拐角处,身子一紧便叫人拽了过去。引章恍惚之间吓了一跳,正欲出声惊呼,乍然入眼是那张清俊的面庞,松了气轻抚胸口嗔道:“你怎么在这儿,吓死我了!”
“你才是吓死人了,怎的去了那么久!”胤禟不由埋怨。
引章身心俱疲,不由得便靠在他身上,笑道:“你来问我,我问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