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道沉着脸,将试卷传给旁人,几位翰林皆是饱学之士,虽不及冯道老辣,但见这老宰相一脸凝重,也知试卷定有问题,多看几遍,终于瞧出了瑕疵。
阅毕,冯道与几人对望一眼,心中了然,微叹一声,出班奏道:“禀陛下,李、侯二人所作七律,分别于下阙第三字、第六字出韵,于制不应取中。”
此言既出,殿中一片哗然,李、侯二人齐齐跌倒在地,一脸的失魂落魄。
事情至此,二人被黜落是毋庸置疑,他们皆是市井鬻殖子弟,好不容易进士及第,光宗耀祖,却不想放榜后还能再生风波。
郭宗谊皱眉凝目,看着眉梢带喜的王峻,心中疑惑万千。
若他记得不错,王峻就是在此事上跌倒,后被夺官责授商州司马,旋即病死途中。
为何反而让他告中了?
冯道顿了顿,不理会殿中喧杂,而是瞥了眼面色如土的赵上交,虽心有不忍,但仍旧朗声道:“王相所言非虚,赵侍郎这次取仕确实失实。”
郭威面上无喜无悲,他淡淡看了一眼赵上交,有些怒其不争,然而这点情绪也是稍纵即势,他转瞬又恢复帝王威严,盯着王峻:“王相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王峻作沉吟状,瞥了眼郭宗谊,他本想将脏水往这小殿下身上泼,但郭宗谊只是审过贡举新制,连一个字都没改,这就让他泼不进。
暗道一声可惜,王峻开口道:“臣以为,当黜落李、侯二人,并殿举三年,中书门下择翰林加试一场,再定中黜。”
王峻说的颇为中肯,郭威颔首,群臣也没意见,倒是那群仕子们面色发苦,好不容易被取中及第,还因为主考官的失误,要再加试一场,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当下有个胆大的未冠仕子,出班拜倒在地:“陛下,学生以为加试不公,李观、侯璨赋二人失韵被取,乃是考官过错,是中书门下的复查官员的过错,为何要加在学生身上?命我们再试一场?”
有人带头,仕子们物议喧然,纷纷拜倒请命,以示不公。
郭威只好道:“那便取消加试,另择翰林复查一遍,尔等以为如何?”
仕子们这才偃旗息鼓,高呼圣明,起身静候。
郭宗谊好奇打量那名带头仕子,见他年纪与吕端相仿,便暗暗记下此人相貌,打算散朝后去打听一二。
此事议定,王峻又奏道:“主考官赵上交、礼部尚书徐台符坐罪,请陛下严惩。”
徐台符、赵上交此时也跃出班来,拜道:“臣愿领罚。”
郭威想了想,轻描淡写道:“那便都罚俸一年。”
“轻了!”话音未落,王峻便上前一步,急道:“今年贡举新制,皇长孙亲审,省试为此推迟了大半个月,结果却取仕失实,怎可只罚年俸?”
郭宗谊翻了个白眼,暗骂了一声老贼。
这事本就和他无甚关系,王峻话里话外,却总想往他头上扯、,且此言一出,正好堵住了他和郭荣的嘴,就是他们想捞赵上交一把,现在也张不开嘴。
“那王相欲如何处分?”郭威环视一圈,见众臣俱都缄口垂首,只好收回成命。
王峻挺挺身,不假思索道:“降官!徐台符降为刑部侍郎,赵上交罢官,贬为商州司马,并放榜前,中书门下复查者范质、王溥,各有其责,范质不该再居相位,王溥罢端明殿学士。”
殿中又是一片哗然,群臣交头接耳,纷纷直言此罚未免过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