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寺中,周围的门窗全都被堵得死死的,房间在两个火把的照射下,昏暗不定。
中洲队众人围坐在四处,房间中央的地上,则摆放着一个骨灰盒。
在骨灰盒的旁边,王祖贤正跪在午马……错了,聂小倩正跪在燕赤霞面前,哀哀地讲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听闻一日之交的无辜书生宁采臣,不仅被蕃僧害了性命,还被那千年树妖拘了魂魄,用以威胁聂小倩,不禁勃然大怒。
一番发泄后,重新平静下来的燕赤霞才对聂小倩感慨道:“想不到你这样一个害人无数的鬼怪,竟也有一颗仁善之心。比起外面的许多人,反而更像个人!”
聂小倩垂下头道:“小女子并非恶鬼,生前也出身良善之家,自幼在父亲的教导下,研读圣贤之书,通晓是非曲直。只是路过这郭北县时突生恶疾,暴毙而亡。
“家父仓促,只得将小女子安置于乱葬岗中,待日后再行迁移。不成想,家父归家途中,为贼人所害,自此便再无家人知晓小女子所在。
“小女子无法入土,不得安息,便只能化为孤魂野鬼,在这老林之中独自徘徊。直到姥姥在林中扎根,掌握了小女子的骨灰,才命令小女子行那伤天害理之事。
“小女子不愿就范,它就酷刑折磨,数次将小女子打得奄奄一息、险些魂飞魄散,却偏偏不肯给小女子一个痛快……”
说到此处,聂小倩悲从心起,再也顾不上仪态,不禁嚎啕大哭:“我实在受不住了,才被迫答应姥姥……那种事情,我也不想的,我才十六岁,死前都未曾婚配……”
燕赤霞听着更是怒发冲冠,看着匍匐在脚下的聂小倩,如同见到自己女儿受了委屈一般,不禁起了怜爱之心。
但他一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四十多岁都未娶妻纳妾,更不曾有一女半子,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最终还是詹岚和铭烟薇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一左一右地安抚劝导,半晌才让聂小倩的情绪平复下来。
燕赤霞也是松了口气,便对这才十六岁便消香玉陨的可怜女鬼说道:“吃了这么苦,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且安心去投胎,我定会将那千年树妖碎尸万段,让它魂飞魄散,才能解我心头只恨!”
聂小倩一听,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不,我不去投胎!”
燕赤霞眉头直皱:“你已死去多年,人鬼殊途,如何能留在这阳间?再说了,你手无缚鸡之力,留在这里,也只会被那些鬼怪欺负。难道你还想化身厉鬼不成?若是如此,我首先就要替天行道了!”
聂小倩对燕赤霞的威胁混不在意,径自说道:“宁公子因我而死,此刻正受着百般折磨,我绝不会丢下他,自己去投胎!”
说完,她轻轻拽住燕赤霞的裤脚,仰着头哀求道:“燕大侠,各位高人,求你们救救宁公子。只要能救出宁公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看着宁公子顺利投胎,你们让我投胎,我就乖乖投胎;让我此生为奴为婢,我也绝不犹豫!”
燕赤霞听闻此言,一时有些踌躇,又犹豫着看向这群神秘的“保龙一族”。
郑吒没说话,这活儿前一晚就包给徐彬了。
楚轩也没说话,只是冲徐彬点了点头,示意这活儿能接。
徐彬无奈叹了口气:“谁要让你为奴为婢啊?你就乖乖地待在金塔之中,别给我们添乱。明日待我们救出宁采臣,就送你俩去投胎。”
聂小倩闻言,登时喜出望外,一张俏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悲戚之色?
聂小倩听话地钻进自己的骨灰盒中,燕赤霞则蹙眉看了看中洲队。
这队伍很是怪异,明明那个叫郑吒的是头领,那个叫楚轩的是军师,偏偏这个叫徐彬的站出来和自己打交道。
而整支队伍中,和众人最熟悉的,既不是头领,也不是军师,恰恰是这个看不出什么职务的徐彬。除了那个齐腾一似乎和他不熟悉之外,其他人有什么问题和事情,都习惯先找他。
这样的队伍,他燕赤霞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保龙一族”,果然和那些行走江湖的镖师游侠大为不同。
只看这队伍的氛围,就颇为不凡了。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争权夺利,没有蝇营狗苟。
若是朝中文武百官也能像他们这样一条心,哪里还有这么多糟心事?恐怕他现在还在衙门中整日饮酒偷闲,被知府提着耳朵踢着屁股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