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至清则无鱼。
江连横也是当家做生意的,自然明白这份道理,但二者毕竟不能等同而论。
“大哥,你是将军,这种事儿要是查出来,先不说罪过多大,万一哪天张大帅叫你带兵去打仗,你拉不出那么多人……”
话还没说完,张效坤就笑着打断道:“兄弟,打仗的事儿,你不懂,吃空饷才是常态呐!只要能打下胜仗,没人来管这些小事儿!那些动不动就十万大军的,纯属扯淡,都是在那瞎起哄,真到了要劲儿的时候,往往也就那么万八千人,再多就是凑数了。俺现在手底下有毛子,只要把他们归置好,那就不成问题。再者说,老爷子现在疼我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罚我!”
他口中的“老爷子”,自然就是张大帅了。
张效坤忽然眯起眼睛,接着说:“而且,哥哥俺不是还有你么!”
“我?”
“是啊,你在奉天有那么多人脉,还能跟老爷子直接说上话,以后要是严查,你提前给俺通个信儿不就完了么!”
张效坤自顾自地笑了笑,江连横听了,却不由得心头一紧。
江家在奉天根深蒂固,广交军政两界,人脉通达,自然无需赘述,只要不涉及到总司令部的绝密文件,其他的诸如省府要闻、军界调动、坊间消息,只要想打听,多半都能先一步有所觉察。
但那只是为了自家生意能有官面儿上的照应,而不是为了站队政斗,如果非要说是站队,江家自然是站在张大帅这一边。
“兄弟,这点小事儿,你总不会不答应俺吧?”张效坤仍在自说自话。
江连横省过神来,忙点点头说:“大哥放心,老弟尽力而为。”
“瞅瞅,还得是咱这种混江湖的人讲义气,京城那帮王八羔子,鬼精鬼精的,不可交啊!”
张效坤高兴了,双手搭在江连横的肩膀上,左右看了看,笑着问:“兄弟,咋样儿,这趟去老爷岭,没受啥委屈吧?”
“没有没有,托大哥的惦记,诸事顺利。”
“有啥委屈就跟俺说,以后再有胡匪敢劫你的货,直接给俺拍电报,俺立马派人把他们灭了,他奶奶的,欺负到俺兄弟头上来了,不答应!”
江连横毫不怀疑大哥的这番慷慨陈词。
张效坤铁定不是什么好鸟,但他为人仗义却也是不争的事实,若不这样,他也不可能做到一呼百应。
“今儿晚上有个饭局,俺带你认识几个朋友。”他说,“顺便帮你——也是帮咱俩谈几笔生意,放心,稳赚不赔!”
“好好好,那就多谢大哥照顾了。”江连横随口应承,声音有些空洞,心思早已在不知不觉间飞到了别处。
“不过,在这之前,俺还有点事儿,想跟你商量商量。”张效坤有点疑神疑鬼,左右看了看,突然一把扯住江连横的胳膊说,“这里不方便,咱哥俩进屋再聊!”
走进衙署,随便找了间空屋坐下。
江连横不禁问道:“大哥,啥事儿这么神秘?”
张效坤捏两下鼻子,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雪茄递给江连横,忽然叹了口气,却说:“兄弟,跟你说实话吧。招兵难办,养兵更难办。俺虽然不确定手底下到底有多少人,但有一点,俺是很清楚的,老爷子给了俺一个旅的番号,军饷自然也是俺满编旅的,可是你也看到了,一个旅的军饷,哪能养得活俺这些兵啊?”
“大哥,依我看,你还是抽空好好核实一下吧?”江连横好心劝道。
张效坤却摇了摇头,当即反驳了一句大道理:“兄弟,节流不如开源!”
“光核实有什么用啊?”张效坤接着说,“俺要的就不只是一个旅的兵力,你要问俺到底想要多少,俺只能说: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江连横自己花钱就很大手大脚,自然同意“节流不如开源”的说法,“可是绥宁一带位置太偏,说到底也是边疆地区,没什么大城市,东北铁路的几个重要枢纽也都不在这,想要开源,难了。”
张效坤讳莫如深地笑了笑,但没绷多久,便忍不住开诚布公道:
“兄弟,绥宁地处边疆,有好有坏,全看你怎么利用。俺也不跟你整那些虚的了,实话告诉你,俺准备在辖区找几块地,种上烟土,扩充军费,但这事儿俺不好直接出面,所以打算请你到时候帮忙包销一下,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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