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之前,父亲的叮嘱已经全部办妥,接下来会生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继续身体力行着父亲的训诫——少说多做。
胡小妍看他半天不响,便笑着问:“全都忙完了?”
“啊,都忙完了!”海新年愣愣地问,“干娘有什么吩咐?”
胡小妍摇摇头说:“没什么吩咐,你叫海新年?”
“是,我叫海新年。”
“多大了?”
“十四岁。”
“家里几口人?”
“我爹和我姐,另外还有三个哥,算上我,总共六口人。”海新年说,“我娘死得早,以前没见过,今天见着了。”
赵国砚听了直摇头,忍不住叹声道:“你这小子,说的什么话呀!”
海新年一愣,竟没觉出这话有什么不妥,连忙强调道:“我的意思是,干娘以后就是我亲娘,我以后就是干娘的亲儿子。我给干娘养老,听干娘使唤!”
闻听此言,赵国砚忙瞪了他一眼,示意这小子赶紧闭嘴。
有道是:未经世事磨砺,难平身上棱角。
明明是一番好意,大表忠心的话,可说起来却依然欠缺考量,不甚妥当。
前半句话,当然没处挑理,视干娘为生母,本就是义子应尽的责任。
但这后半句话,视义子为己出,却只能由胡小妍来说,轮不到海新年开口。
他说出来,就变成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甚至隐隐有赶鸭子上架,强逼江家抬他的意味。
倘若换作其他合字,盘道讲规矩,较真认死理,当即反呛一句,说他是“蹬鼻子上脸的兔崽子”,又该如何收场?
拜山攀亲的打算,恐怕当场就得黄了。
若是碰见难伺候的主,大概还要惩罚调教一番,才肯罢手。
幸亏胡小妍不是周云甫,听了这话,只随意摆了摆手,说:“半大小子,没在街头上练过,不用大惊小怪,他这样的岁数,要是太油滑了,反倒不招人稀罕。”
赵国砚忙点头说:“还欠夹磨。”
胡小妍笑了笑,没太在意,转而仔细打量了几眼海新年。
小伙儿看起来挺瘦,但臂膊结实,个头已经不矮了,想必日后还会再长,虎头虎脑的模样不消说;印堂宽广,耳大口方,鼻梁正直,准头丰满;一双虎豹环眼,分明黑白,两头平川阔肩,担得日月;浑身上下,由内而外,透着一股阳刚硬朗。
自古男儿无丑相,全看骨子里的精气神。
模样再好,一旦举止阴柔,言行猥琐,那股子阳刚气就垮了,无论怎么看,也不过是枉生了一副好皮囊。
海新年虽愣且憨,远远谈不上英俊潇洒,但其言行举止间,却尽显男儿气度,爷们儿派头。
非要挑毛病的话,大概没什么城府,毕竟只是个半大孩子。
胡小妍第一次见这小子,尽管谈不上多喜欢,倒也的确带着三分眼缘。
起初,她还以为,海新年是江连横在外留下的野种,今日一见,觉岁数对不上,于是便渐渐放宽了心,抬手招他过来。
两人离得近了,一个是命中无子,一个是打小没娘,就这般缘起而聚。
“挺好的,我也不跟你假客气,这些东西我都收了。”胡小妍一边说,一边拿起桌案上早已备好的红包,“今儿头一次来,我也不能让你白叫这声‘干娘’,拿着吧!”
“谢谢干娘!”
海新年也没扭捏,立马就把红包接过来,可拿在手里一掂量,忽又觉得有点心虚,竟当场打开,往里看了两眼,不仅要看,还站在那边看边数,也不知到底有什么盘算。
赵国砚清了清嗓子,低声提醒道:“回屋自己查去。”
不料查到一半,海新年突然抬起头,瞪大了眼睛,说:“干娘,这也太多了,我不能要!”
胡小妍摆了摆手,笑道:“给你就拿着吧!”
“这哪行?”海新年连忙摇头说,“太多了,我还啥活儿都没干呢!”
“干什么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