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的宴会仍在继续,毕竟,十个城,是大喜事。章择舟忍不住当场就打开地图查看,韦帅望这小子真会选啊,这十个城,是通往中原的要道啊!其中两个关口,是唯一可以通过大队人马,大型车辆的关口。有了这两个关口,北国的大量补给,大规模骑兵,可以长驱直入。
其实对于韦帅望来说,这些地方,只不过是运送货物的必经之路而已,以商人的脑袋来选,选出来的一定是利国利民的好城啊。
章择舟的欣喜中,微微带点黯然,那可是他故国的城市。他来此地时,对这里的认识是,苦寒之地,贫穷,落后,一群野人。
可实际上,这里冷是冷,倒真没有赤贫的人,在中原,有一匹马的人家,那简直是富户了,这里除奴隶,几乎人人都有马。茹毛饮血的事当然有,猎人在外面猎到猎物可不是有切开脖子饮血的。可那不是因为人家不会用火啊。北国人士,对南边文化的认识常让章择舟惊叹,而且,人家不是研究论语,写诗作词玩,而是读史读兵书,读经济水利法家。
来的时候,章择舟没想过这个小国会有威胁他故国的一天,现在,看着地图,他不禁要自问,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如何自处?
抬头,看到微笑的姜绎。
章择舟忙努力掩饰惆怅之情,微笑举杯。
姜绎点点头,示意他过去。
章择舟心中惊骇,完了,被看穿了。
姜绎笑:“在看地图?”
章择舟低头:“是,韦侯选的这十城,及军事要道,兵家必争之地,陛下,他为我们打开一扇门。”
姜绎微笑:“那是你的国家。”
章择舟低着头,沉默,无语可答。
姜绎推过个蒲团:“坐下!”
章择舟道:“臣岂敢。”
姜绎笑:“欢宴不拘礼。”
章择舟坐下,姜绎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今天就同你把话说明白了。你可还能回国效力?”
章择舟低头:“臣无此心。”
姜绎道:“想回去,不妨回去,那里毕竟是你的故土,可能,你在自己国家只做一个县令也比在异国为相快乐。如果你在自己国家不得尽展才能,这里始终欢迎你。我
只希望你,一旦选择了,就心无二志。”
章择舟来这里久了,知道这里的野人,话说得很豁达,智商一样分三六九等,聪明人不会因为说话直接,举止粗旷就缺心眼,皇上问得直接,他得答得真诚,还得答得对。章择舟垂着眼睛,半晌:“臣,不是无情之人。虽然在此处,皇上待臣,恩重如山,臣对故国,不能无情。但是,臣对故国…”章择舟,苦笑:“有效力之心,却实在是无可效力之处。不管是余国还是南国,能人倍出,臣,即无才名,也无家势背景,又不是谁的门生故交,陛下用我,是陛下待臣的恩义,回到家乡,恐不入敝国贵人的眼。所以,陛下放心,臣对陛下必无二心。臣对故国的情义,陛下也知道,不论何时陛下要攻打中原,臣的意见都是反对。陛下听臣之言,是臣与臣故国之幸,陛下不听臣言,臣保留意见,执行皇上的旨意绝无异志。臣还有一请,如果他日陛下真有占领中原之意,臣请陛下厚待中原臣民如北国臣民,则中原臣民待陛下,也会如待自己君主。父慈子孝,君义臣忠。”
姜绎大笑:“说得好。章择舟,我年纪大了,没那个雄心壮志,不过,要真有那么一天,你放心,我一定如你所言,君义臣忠。”你小子胆挺大,我看你真回你们国家,可不见得有胆子说出君义臣忠四个字来。
姜绎微笑,如果有可能,他当然还是希望自己儿子继承自己的帝位,但是,女儿也是亲生的。大好江山不是姜家自己家的,还是得看谁玩得转。这个姓章的外国人,有情有义,有德有才,值得任用。芙瑶的眼光好,用的人都是英才,连那个我看走了眼的鼻涕虫样的东西都有奇才。
十个城啊,想当初那个对我女儿说:“公主的意志就是我的命令。”的小流氓。
姜绎微叹,我对韦帅望竟是看走了眼,难道我真的老了吗?
今天的英雄真同以前的英雄不一样了,人家都是国家民族大义,这臭小子只是求娶公主。人家都是专门利人毫不利已,这小子干点啥事都问多少钱?
姜绎看着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韦帅望,微笑,所谓不拘一格降人才,就是我看不上眼的人也身怀绝技吧?
也许,这就是我姜家中兴的时候来了。
韦行闷闷地喝酒,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宫中宴会,无聊。好在芙瑶很客气地一直陪他说话。
这也算一种奇怪的缘份,韦行对着芙瑶时,从来感觉不到芙瑶是女的,虽然芙瑶公主漂亮得不能更漂亮了,但是即使她笑得水似的,韦行也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讲得通道理的人,小芙瑶即使真受了欺负,也不会眼泪汪汪
看着他,所以,他同芙瑶说话时,总有一种克服了某种障碍的快乐感:看,我也能同女人正常说话呢。
芙瑶笑道:“冷家真会处置冷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