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说笑着用了午饭,各自去禅房稍作休息,才刚过了午后日头最盛那会儿,明夫人与明琬相携而至。
明琬心里惦记着要与明棠一道出去逛一逛,早就等不及要过来,面上却还能端得住,跟几位长辈问过安,就凑到明棠身边,小声说话:“我惦记着要买些新鲜样式的小玩意儿,也不知今日能不能遇见。”
侄女要与自己说悄悄话,明棠当然是配合她,亦是低声道:“今年比往年还要热闹,想来是少不了的。”
明琬点点头,轻轻一撩眼皮,犹豫道:“姑父也一道去吗?”
元宵节那会儿,姑父看到他们几个后,似乎不大高兴来着。
明棠点头:“自然。”若是他不去,可少一个人看顾裴泽。
果然,如她所想,一听说明棠下午要出去,裴泽立时表示自己不累,不要跟祖母一道,而是要出门游玩。
裴夫人本想着裴泽上午转了一晌,也该有些累了,想把他拘在自己身边,陪着歇一歇,谁知裴泽精神头足得很,见他执意,只好无奈应了。
因要带上他,队伍越发显得庞大。周奶娘抱着裴泽走在最前,明棠与裴钺两人紧随其后,身后稍落半步则跟着明琬,周遭折柳等人并侍卫隐隐围绕着,一看就是高门大户出行,在熙攘的人群中倒也还能顺畅通行。
正是春日里,较之冬日出行,街上行人衣着都轻薄了些,颜色也更鲜艳,街旁按照栖霞寺的管理划分成了不同的摊位,售卖各色物件的商贩们昨日夜里就已经陆续到场,如今正趁着人多大声招揽客人。
耳边除了各种对于商品的推销声外,还有清脆的鸟鸣,那是街头卖艺之人正在指使他调教好的鸟儿为游人表演节目,时不时引来一阵欢呼声。
行走之间,目之所及之人面上都带着笑,看得明棠也不自觉心情飞扬起来。再次感慨还好自己虽然到了古代,却是个太平的年景,若是一过来就是乱世,以她这早把对于穿越者来说最有用的初高中物理化学知识忘光的文化水平,现在还不知道正处于什么样的境地中。
裴钺如今越发繁忙,今日也是难得一日闲暇,陪着家里人出来逛一逛,察觉明棠心情好,唇边亦是挂上了笑容。
行走在人群之中,时不时微微扭头与明琬说上一句话,明棠难免有些分心。恰有一行十余人齐齐挑着水从道中路过,过往行人纷纷向两侧避让,一时没察觉,险些被人流冲散,好在是及时被裴钺握住手腕才稳稳站住。
明琬是明家第三代里头一位孙女,上面是与她姐妹相处似的小姑姑,下面又有与她岁数相差颇多的弟弟妹妹,自来就有一种稳重的气派,且向来有眼色,及时避开了人流,抬头却见前方姑姑与姑父不知何时已牵起了手,不由抿嘴一笑。
对上明棠关心的目光,摇摇头道:“我没事,姑姑不要担心。”
后面却不再找明棠说话,而是三言两语与如今到了自己身旁的裴泽并周奶娘搭上了话。
周奶娘老成持重,又是个常在外面行走的,见识自然比明琬这养在深闺里的少女多上许多,又有裴泽并不认生,三个人竟是说得十分投机。
裴泽尤其深感欣慰,拉着明琬的手不肯松,大声感慨:“明琬姐姐就是我的第三位知音啊!”
明棠恰巧见前面有个卖竹编的小动物并各色小篮子、竹筒一类精巧物件儿的摊位,正要扭身喊明琬一起过去,就听见这句话,瞧见裴泽那一脸的感慨,有些无语:“上了几天的学,连这个典故都知道了?”
裴泽可自豪得很:“陆先生说,伯牙和子期有说不完的话,所以被后世人称为知音。我和明琬姐姐也有话说,当然也是知音了!”
明琬倒不觉裴泽说话幼稚,饶有兴趣问道:“你说我是第三位知音,前面两位又是谁?”
“第一位当然是杨哥儿,这可是陆先生亲口说的,他跟我们讲故事时候,就拿我和杨哥儿举例。”
瞧出明琬不解,明棠解释道:“是他学里的同桌,与他坐在一处,现在因为跟另外两个进度不大一样,正天天在陆先生那里一道上小课呢。”
明琬点点头,稍稍一联想,已是忍不住笑了:伯牙和子期是知音,有说不完的话,想必小阿泽是课上与同桌说话,被那位陆先生拐弯抹角地表示不满呢!
就是可惜话说得太过隐晦,裴泽是半点儿没领会到陆先生的意思,只学会了个新词,迫不及待拿出来用,如今还在滔滔不绝:“我的第二位知音当然就是娘了。”说着还叹了口气,“其实我本来觉得娘是第一位的,可惜是从陆先生那里学来的,他又亲口说了我和杨哥儿,也只好委屈娘当第二位了。”
明棠才不委屈呢。
她伸手拿起个编的精巧无比的小篮子到手里细瞧,竟没看出来那竹条有一丝一毫不均匀的地方,仿佛是机器精准分隔过的一般,一边感慨过不愧是手艺人,一边漫不经心回裴泽:“我好歹还是第二位呢,哪里就委屈到我了?就是可惜了你叔叔,正在你面前站着,也捞不到一个名词,可见平日里是白疼了你了,还是他更委屈些。”
说着话,裴泽不由看了裴钺一眼,恰好与他四目相对,不由得挪开了目光,心虚道:“嗯叔叔不喜欢说话嘛。”
连忙转移了视线,凑到明琬身边,跟他的第三位知己一起欣赏一只编得精巧无比的鹦鹉,竹编的小鸟上虽没粘羽毛,却也形神具备,略动一动,就有清脆的铃铛声传出来,十分有趣。
摊主观其衣着,知道这些人是大主顾,察其言观其色,但凡裴泽多看一眼,下一瞬就必然会拿到他眼前给裴泽展示。
裴泽从小到大,哪里经过这样的事,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要,偏这些东西料都不值什么钱,只费些工夫,价都不贵,裴泽选了半晌,也不过花费二三两银子,明琬随手就命侍女给了。
明棠不过是与裴钺多说了几句闲话,回头一看,几个侍从手里竟都拎得满满的,眼看着再拿不下什么东西了,简直哭笑不得:“这才出来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