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裴砚靠在床榻上,脸颊苍白毫无血色。
云暮端来煎得浓浓的汤药,裴砚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伸手接过仰头喝完。
汤药是楼倚山开的方子,也不知他存心使坏,还真只是巧合。
云暮每日煎药时,都被炉子里那股苦涩药味熏得睁不开眼睛,他不知裴砚是如何做到,一日三次足足喝了三个月的汤药,依旧能做到面不改色。
“今日暗卫营探子传的消息可到?”裴砚一身月白棉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荡的,重伤的数月,他身体瘦削得厉害,指腹捏着一根朱笔,在批复一旁春凳上放着的堆成小山一样的折子。
自从他醒来后,燕帝虽不管不问,父子之间看似生了间隙,可御书房的大部分折子却要日日送到他这里,由裴砚做好批复和规整,再送往御书房交由燕帝萧御章。
萧御章没把裴砚当作需要安心养病的儿子,裴砚自己也没有把身体当一回事,每到深夜云暮想劝,却也明白自家主子的性子,不敢轻易开口。
自从裴砚的身体勉强能下榻活动后,除了亲自回了一趟惊仙阁,把之前秋猎时送给林惊枝小鹿,带到东宫养着,唯一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还是因为宣政殿上朝,有朝臣再次提出要求病重的太子娶妃或是纳良娣冲喜的提议。
而那位朝臣,被传言中重病不起的太子殿下,一脚从宣政殿踹出,连翻几个跟头摔至汉白玉阶梯下,足足断了三个肋骨,口吐鲜血,差点就一命呜呼。
经此一事,关于太子娶妃纳妾一事才算作罢,没人再敢拿命去赌,因为所以人都发现,燕北帝王萧御章和太子萧砚,这父子两就是一对疯子。
但凡触碰逆鳞者,非死即伤。
“主子。”山苍从袖中掏出用火漆封住的密信递给裴砚。
这是暗中护送林惊枝前往月氏死士,隔三日就会往东宫传回的书信。
不过巴掌大的纸条上,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满一整页,裴砚目光落在书信的内容上,他看得仔细反反复复看了三遍,才打开手边的檀木匣子,小心翼翼放进去收起。
“孕吐依旧明显,青梅可有仔细照料?”裴砚紧绷的情绪,渐渐放松,他有些失神的眼瞳映着一抹微不可察的红痕,虽极力克制情绪,但他捂着心口的手背青筋浮现,暴露了他内心情绪波动。
山苍点头:“青梅自然不敢怠慢太子妃娘娘。”
“只不过是因为天热,又是赶路的时候,用的吃食自然就少了一下。”
“不过按照书信传回的时间算,今日估摸着娘娘已经到了乌依江渡口,准备登船了。”
随着山苍话音落下瞬间,寝殿内静得落针可能。
山苍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才好,他真是忙昏了头,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上赶着往太子殿下的心口上戳刀子么。
“主子,属下该死。”山苍面容苍白,侧脸落了冷汗,无措站在原地。
裴砚闭着眼睛,受伤还没痊愈的心口,泛起一阵酸涩钻心的绞痛。
他下颌紧绷竭力忍耐,刀割般凌迟的苦涩从喉咙里泛上来,伴着咸腥的铁锈味。
“要登船了是吗?”
“近来乌依江江面上的风浪可大?”裴砚不动声色咽下喉咙里泛上的血沫子,声音虽有些沉闷,却听不出任何不妥。
山苍略想了一下:“眼下这个季节,风浪还好,渡江的风险并不高。”
“暗卫营之前早早安排下去的,那些识水性的护卫都已经准备好了,殿下无需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