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贞十一年,初夏。
林惊枝和裴漪珍还有裴漪怜人被丫鬟婆子簇拥着,在一处位置极好的酒楼雅间内,踮着脚尖往外看去。
礼乐声渐近,远远就能瞧见状元郎骑在高头骏马上,一身绛红的状元吉服,配以搭花青色对襟长袍,宽阔的肩上侧披着缠枝莲蝠纹喜字披红。
劲瘦的腰用深褐色双铊尾革带紧束,乌帽簪花。
远远不过一眼,男人眉清目朗,极俊的眼瞳深处,含着不同于寻常人的坚毅,就像秋天麦田里结出的硕果,盛希望又饱含悲悯。
他不同裴砚的清冷出尘,更像是山涧清溪中晕开的水墨,润物无声。
“枝枝。”
裴漪怜轻轻地拉了一下林惊枝的袖摆,用极小的声音道朝她耳语:“状元郎好像在看你?”
随着裴漪怜话音落下,几人身后突然传来茶盏子磕在桌面上极闷的声音,林惊枝慌忙伸手朝裴漪怜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高头骏马上那个如水墨般并不明艳却端方有礼的男人,虽然多年未见,但林惊枝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她当年救过的少年。
姓氏百里,字为逢吉。
若是平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今日出门时,这段时间里一向忙碌的裴砚竟突然说得空陪她一起看状元游街。
所以此刻,人虽带着丫鬟婆子跟随,雅间的屏风后方坐着的男人却是当今的六皇子。
裴砚冷白掌心捂着茶盏,刚添过滚水的盏中有水汽腾空,薄纱的一样弥漫的水雾遮去他清隽眉目,微挑的眉梢勉强能看出透着几分不悦。
百里逢吉裴砚如何会没有印象,前世在她死后的那些年,这个燕北王朝的孤臣,以一己之力处处同他作对,那时候他才调查清楚。
原来他的枝枝在很小的时候曾救过百里疾一命,“逢吉”二字,是她亲口给他取的字。
初夏天气尚好,中午阳光细碎。
裴砚明知百里逢吉一眼就能认出林惊枝,他却没有阻止。
因为裴砚明白,百里逢吉是可遇不可求的能臣,而林惊枝日后只会是他裴砚的皇后,高高在上,万民敬仰。
礼乐声渐远,骑在高头骏马上的状元郎已经被人群簇拥着,渐行渐远。
难得出门,等人群走远后,林惊枝和裴漪珍、裴漪怜一行人又去逛了银楼铺子,胭脂水粉。
裴砚骑马不远不近跟在马车后方,他眉眼深邃,神情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有当目光落在林惊枝身上才会露出那种温和淡笑。
深夜。
林惊枝沐浴后从耳房出来。
屋子里放了冰,晴山坐在一旁替她打扇。
林惊枝来了兴致,摆弄着今日外头买的胭脂水粉还有几件首饰。
这时候青梅进来朝她轻声道:“主子。”
“夜里大皇子宴请,据说宫里的几位皇子都去了,陛下钦点的前甲也一同去赴宴。”
“大皇子宴请的地儿,是汴京城出了名的琼芳楼。”
琼芳楼是汴京城有名的花楼,裴砚成为皇子后,就算有请柬宴请他也是极少出面的,这回去琼芳楼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林惊枝指尖捏了簪子上镶嵌的玉珠,突然就有了莫名其妙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