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下班回家,阿姨端来夜宵。他吃完上楼,对门唐粒卧室里有动静,他扑进去,空床上蹿下一只金丝猫,是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养在后院的,名字取得很随意,名叫花花。
花花逃到楼梯口,转过头看秦岭,大眼小脸弓起背,活像剑拔弩张时的唐粒。秦岭的心脏一丝丝抽紧,离婚时的空茫化作锐痛,到这时才找上他了。
被朋友们笑言忍辱负重,为了夺回家产,只能以身饲虎,可是老虎走了,是真的走了。
唐粒只有晚上在家,穿得最多的是宽宽大大印着卡通小熊的睡衣,运动时头发乱糟糟的,浑不知自己抓着拉伸带要揍某个人时,笑得有多傻乎乎。
花花坐在楼梯上洗脸,秦岭怔怔看它,唤道:“唐米立,过来。”
花花跑走了。秦岭耳边仿佛响起咔擦作响的破裂声,母亲头七那天,纽约大雪下了一夜,他去雪后湖面滑冰,那么厚的冰层,乍然裂开了一条长缝,呼呼灌进寒风和雪粒子。
恍恍惚惚间,空气如同雪雾将秦岭笼罩,他冷到极点,从酒柜里取下一瓶烈酒,坐到壁炉边。
不希望江岸告唐粒,拽着唐粒的手去结婚。婚后想对唐粒好,以为是报答她为他洗冤,报答她撑住公司,但解释不了对她的欲念,以及对周忆南的嫉恨。
父亲把唐粒召到身边当秘书,是看出儿子喜欢她吧,可是自己直到分居时才明确非她不可的心意,太迟了。
有过近水楼台,却没能捉住月亮。花花的眼睛又大又凶,真像她。真想她。懊悔吞噬了秦岭,多想留住她,留不住她。
接到医生电话时,唐粒身在香港,代表华夏集团和一家英国资本公司签署了十年期的全球国际医院项目合作伙伴协议。
医生说秦岭酗酒,导致胃疼到呕血休克,送医后被确诊胃穿孔,创面较大,将切除一部分胃,需要配偶或直系亲属签字。
老王、管家和阿成守在秦岭床头,唐粒狂奔而归,把后续事宜都交给助理。按工作计划,她还得在香港待上两天,把医院项目各个细节都聊透彻,但照看秦岭才是首要的。
秦岭胃穿孔面积大,腹腔感染,手术较为复杂,唐粒赶到医院时,医生在做术前准备工作。
秦岭很虚弱,唐粒俯身握住他的手:“别怕。”
唐粒指间仍然戴着婚戒,秦岭脸扭到一边:“前妻也能算直系亲属吗?我爷爷奶奶和外婆都在世,你不用来。”
唐粒鼻酸难忍,秦岭的祖辈在世,可她得来。医生说电话录音也可作为签字依据,她也非来不可。什么叫照看他,如何这时不在,那什么时候在?
手术是全麻,麻醉之前,唐粒又签了字。老张和老陈也都来了,四个人等在手术室外,唐粒全面停工,所有工作都交给任雪莉和几个助理。
深夜,秦岭被推出手术室,医生切除了他大半个胃,做了腹腔清洗,他身上接了几个管子,分别是监测和腹腔引流。
手术很成功,但术后观察不可小视。唐粒轻声问:“还疼吗?”
她义无反顾抛下工作来了。秦岭长睫低垂,声音低而淡:“我喊过疼吗?”
唐粒让三个养父回家休息,她和护工贴身照顾秦岭。秦岭的麻药作用还没完全过去,昏沉沉睡着了,唐粒坐在陪护床上看着点滴袋,护工让她眯会儿,可她哪里睡得着。
秦岭再次醒来,护工来倒尿袋,他才意识到被插了尿管,怀疑自己脸红了:“唐米立,你别管。”
唐粒呦呵一声:“谁还不会生病啊。”
明明是小夫妻,男的还这么放不开,脸皮也薄,护工连忙说:“我来倒,都归我倒。”
胃穿孔手术后得禁食几天,通过静脉输液补充营养。唐粒在特护病房住下了,跟护工换着睡,轮流看顾秦岭。
秦岭躺得无聊,唐粒给他擦脸,跟他说话,讲故事,也聊一聊纽约往事。
母亲、保姆和保镖构成的异国生涯很苦闷,母亲是很爱热闹的性子,但英语口语不好,街区华人也少,她很不喜欢,终日待在家里。
秦远山请的保姆和保镖是从国内跟去的,保镖接送秦岭上下学,秦岭结识了新伙伴。纽约处处新奇,可母亲不肯跟他好好学语言,她总想过两年就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