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昕找不到周家要催眠周珩的理由,而周珩的精神病史却恰好符合他的猜测——如果这种洗脑是来自她自己呢?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只不过是极小概率事件,但在过去听说的案件中,也出现过。
包括周珩提到的症状,好几项也都吻合。
思路走了一圈,许景昕又抬起眼,露出粉饰太平的笑容,很淡,却有安抚人心的功效,他说:“有点饿了,要不先叫个外卖吧,边吃边聊。”
周珩点了点头,拿起手机,却是心不在焉,还问他吃什么。
许景昕仍是笑,不动声色的将她的手机接过来,点了几下,又还给她。
两人指尖相触碰,只一瞬,他的是温热的,而她的有些冰凉。
周珩直接点了付款,就把手机放下,神情仍有些恍惚。
许景昕看着她苦恼的模样,搓了搓手指,又将水杯递到她手里,说:“你的手有点凉,喝点热水。”
周珩点头说了声“谢谢”,就喝了两口。
水温很合适。
她将水咽下去,又问:“刚才跟你讲了梁峰的事,你有什么看法么?”
其是许景昕心里已经有了初步判断,却还需要一点肯定:“你能不能再具体形容一下,他给你的感觉,尽量精准。”
周珩想了下梁峰的形象,这样说道:“偏执、疯狂、心狠手辣。但那种疯狂,和我这样精神上的病症好像还不太一样。他那个人很理智,应该没有精神病史,若他像我一样,已经病到需要休养的程度,他是不可能有心智完成这么大一个局的。他的商业帝国,这些年累计下来,就没有间断过,这你也应该感受得到。这个圈子很现实,他要是不行了,或是阶级下滑,或是退圈,他的产业分分钟就会被人瓜分。而且他身边还有程崎,虽然说不上是狼子野心,但以他的能力,自然不会等到外人来瓜分,自己就有能力将一个病人吞噬掉。”
所谓趁你病要你命,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梁峰的“王国”越做越大,就说明这个人不仅狠毒,而且一直头脑清醒。
听到这,许景昕又问:“那你母亲呢,在你的印象里,她有没有出现过病症?”
周珩微怔,却不是回答不上来,而是因为梁琦在这方面正常的很,甚至可以说,她的心智无比坚定,还比大多数女人都要坚强。
再回想起梁琦的那些遭遇,换做别的女人,可能早就崩溃了,而她却挺了过来。
周珩摇了下头,没有提到母亲那段不堪的过往,只说:“她遇到很多困难,但因为有我在,她撑过来了。”
事实上,就算周珩如此隐晦的表达,许景昕也能想象的出来那是怎样的“困难”。
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有姿色,有做账的手艺,还被囚禁着,还能经历什么好事么?而这样的手段,并非许、周两家独有,放眼其他势力,藏污纳垢的是大多数,鲜少有人会以道德自我要求。
当权势和金钱到达一定的高度,道德感就变得非常低微,不值一提,甚至不存在了。
一个人能爬的有多高,他的下线就能刷得有多低,这两者总是相辅相成的,无论是周珩还是许景昕,他们见过听过的人中,还没有一个圣人爬到高位的,反而是垃圾、人渣居多,还要比谁垃圾的更有格调,谁人渣的更有水平。
再说梁琦。
梁琦是个女人,而女人遭到侮辱,直至精神崩溃的那种,大部分都是来自身体上的虐待。而且越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越接受不了底线被这样刷新,那会直接冲垮她的三观。
一旦三观崩了,距离疯也就不远了。
男人在这种事情上则刚好相反,不太容易会有羞耻感,除非性能力遭到攻击,那会出现另外一种自我否定,但这与女人遭到侮辱之后,所产生的自卑,尊严被强制剥夺的那种精神崩溃,是截然相反的。
许景昕自然也涉猎过犯罪心理学,虽然不是专精,但有实践来支撑,学的会更透彻更扎实,再加上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因为要养身体,被周珩塞了大量的书和材料,无论他是出于打发时间,还是为了自我武装,各个领域的知识都巩固了一些。
幸而他有一定的社会历练,也接触过一些案子,知道江城的某些所谓“上流”人士,骨子里是如何的不入流,而且这种人骨子里都有一点犯罪天赋和胆量——许长寻和周楠申对自家人都能下黑手,何况是外人。
也多亏了上线给的资料,以及这一年来通过许家得到的信息,许景昕可以更直观,更全面的了解许、周两家人的背景和经历,自然也包括早已“死亡”的梁琦和梁峰。
再加上周珩刚才的描述,许景昕也大概拼凑出梁琦和梁峰的“面貌”,他们自小生长的环境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底层,见过一些肮脏事,自己也没有强烈的道德感,没有被后来的教育所“绑架”,没有强迫自己成为更“高尚”的人,还试图利用自身的优势和聪明来谋取金钱和权力。
能力上,他们是有的,但在权力上,一直都是捞偏门,从未触及真正的权力中心。
也就是因为梁琦、梁峰本就不是良善之辈,没有道德约束,所以即便梁琦被囚禁了,也没有因为命运多舛、红颜飘零而自怨自艾。
相反,到了那样的环境,她还不忘利用自身的优势,来换取生活的更顺心一些,否则袁生又怎么会受到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