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1
——问他啊。
许景昕又一次看向程崎,眼神带着询问。
程崎脸上已经没了情绪,任人宰割一般,语气也是平静的:“周琅在回到周家以后,通过日积月累的接触和观察发现,周珩早就知道蒋从芸不是她的生母。蒋从芸不敢亏待她,却也不爱她,这令周珩对母爱产生了一些幻想。于是,周琅就时常跟周珩提起她和梁琦的母女关系,让周珩产生向往。”
这样的一颗种子种下去,谁也没有想过它将来能长成怎样的参天大树,其实一开始也只是随手栽种罢了。
只是这种有意为之乍听之下是合理的,仔细琢磨却难免疏漏。
许景昕想了想,问:“你难道没有求证过生母是谁么,总问过吧?”
周珩说:“当然。一开始我是试探,蒋从芸说我想多了。后来我是肯定,蒋从芸说那个女人死了。她还说,她没有女儿,我没有母亲,她我就是她的女儿,她会比我生母对我还要好。”
隔了几秒,程崎又把话接过来:“在周琅回到周家那六年中,她和周珩的关系在表面上一直是和睦的,她们交换了很多心事,不过大部分都是安排好的——小女生之间互相吐露,是没有杀伤力的,也容易让人疏于防范。但事实上,这样的软刀子最有效果。”
“周珩的记忆力很好,她还有写日记的习惯,周琅描述的一切都是她缺失的。她在物质上什么都不缺,却唯独缺了亲情。她们开始玩换装游戏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是周珩先提出来的。那表面上是一项游戏,实际上却是她尝试将自己变成周琅,幻想自己也有一个完整的童年。”
听到这里,许景昕的眉头拧了起来。
直到程崎话音落下,看过来,许景昕才掀起眼皮,说:“两个疑问。”
程崎点头:“你说。”
“第一。”许景昕说:“周珩去过小白楼,她虽然没有动手毒杀梁琦,但梁琦选择死,的确和她传话有关。这件事周珩后来一定也想明白了,那么在周琅不停地诉说她和梁琦的母女情时,周珩怎么可能毫无障碍的迈过那份罪恶感,去羡慕周琅,甚至代入自己?”
程崎轻叹一声:“这件事我曾经也觉得奇怪,也为之愤怒。在我看来,当时的周珩简直是恬不知耻,间接害死周琅的母亲,还要将自己设想成是周琅。但后来……”
说到这,程崎看向周珩:“还是你自己说吧。”
周珩将抱枕抓得更紧了,还恶狠狠地瞪了程崎一眼,遂垂下眼,小声说道:“因为白天的‘她’不记得那件事了。”
怎么……
即便是许景昕,即便一直身处局外,用逻辑推演了无数次,也忽略了这一环。
随即就听周珩说:“她把所有不想承受的东西,都给了我。我知道她很辛苦,也很累,压力很大,幸好还有我这个垃圾桶。她做了那件事之后,回来就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就把什么都忘了。可我呢,我要时刻记着这些事,凭什么!”
许景昕心里很快闪过一个念头,跟着发问:“你还记不记得,这样的情况第一次是发生在你们几岁?”
周珩摇头:“我只知道那时候还很小。”
还很小。
许景昕沉吟了几秒,如果他看过的那些案例资料所言非虚,那么根据现有的数据来说,人格分裂大都发生在幼儿时期,而且是因为受到巨大的外界刺激而导致。
那时候原主还没有形成独立人格,又不知道该如何消化处理自己遭受到的攻击和恶意,甚至于原主根本无法理解那些事,于是就会触发一种应激功能,分裂出另一个守卫者,或者承担者,由这个人来分担痛苦。
有个案例是说,一个年仅四岁的女孩遭到父亲的性侵,自此分裂出第二人格。
当然还有其他情况,比如战争带来的侵害,和重要的亲人分离,经历濒死状态等特殊事件等等。
也有分析说,有的原主每遭到一次巨大的伤害,就会分裂一次,但这些分裂出来的人格并不会长久保持存在,他们也会随着原主的经历的故事,而逐步发生融合,并在这样的融合过程中不断更新、成长
只不过这样的案例分析,都是经过医生的长年诊治和观察所得,而周珩的情况许景昕也不敢贸然下判断,只是大概推断出,这个夜晚的周珩出现的时间起码是在十一岁以前,甚至是在幼年。
“你恨她,所以你想取代她。”许景昕轻声落下这句结论。
周珩的脸色顿时变了,却不只是恨意,还有很多复杂的东西,她将自己缩成一团,起初脸是白的,然后就红了,连眼眶都红了。
她的声音阴阴沉沉的,还有些委屈:“凭什么坏的都给我,还要我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