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杉摸着床垫说:“我订了一个多月,前几天刚到。”
床垫一看就很贵,乐有薇揪他的脸:“你可是要攒钱买别墅的人。”
秦杉抱了她一会儿:“得让你睡好。”
乐有薇整理行李,秦杉拿出生活用品。从脸盆到挂衣架,他都买齐了,棉拖鞋和珊瑚绒睡衣都是情侣款,毛嘟嘟的卡通形象,棕色的麋鹿竖着长耳朵,粉色的米奇翘着小尾巴。
乐有薇去看卫生间和浴室,秦杉很过意不去:“太简陋了,你住不惯就去住酒店吧。”
乐有薇说:“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小时候住哪里。”她拿起一只兔耳朵水杯,带刻度和吸管那种,取笑道,“知不知道这是婴幼儿专用?”
秦杉点头,他在超市给女朋友挑水杯,促销员问:“宝宝几岁了?男孩女孩?”
秦杉说:“小女孩。”
促销员说:“那买粉色的吧。”
白白的,软软的,乖乖的小兔子水杯,最适合乐有薇。秦杉拿了一只粉色的,但蓝色也好看,他抉择不下,就都买了,两个颜色乐有薇换着用。
乐有薇很喜欢小兔子水杯,它有个背带,她绑在包上,叮叮哐哐去佛堂看紫檀残件。她这次来,正好和大东师傅多商量一些样式,把它们都利用起来,明年春拍就上场。
饭后,乐有薇坦白去见过秦望,秦杉的反应比她想的激烈,脸都黑了:“小薇,我不想跟他说话。”
乐有薇说:“白玉双鱼佩是我失信于你,我想弄回来。”
秦杉很不快:“弄回来也是给你的,但我能送你别的。”
脑瘤复发率很高,隐患从未消除,乐有薇只是从精神上压制了它,不经常去想,但她注定会走在秦杉前头,她不想带着遗憾走:“小杉,这件事我是真的很想做成。”
秦杉回避这个话题:“村后有个白潭湖,是我的自留地,我们去玩。”
初冬下午的阳光轻暖,乐有薇见到许多树干通直的杉树,秦杉指向水中的落羽杉:“好看吗?叶子很像羽毛。”
乐有薇问:“是水杉吗?”
秦杉回答:“落羽杉,羽毛的羽。”
乐有薇走到湖边细看,感叹落羽杉比常见的水杉更修长秀美,秦杉很惋惜,季节不对,深秋时它转为明灿灿的金黄色,像火开在水中,但当时两人身在美国。
那一年,渤海上一场大火,致使大船在离海岸只有1。5海里的地方沉没。乐有薇静默片刻,说:“明年秋天我们再来看。”
秦杉带她去看他种下的蔷薇,他用细竹子搭了蝴蝶形状的花架:“明年春天就开好了,小薇,我刚才说错话了吧,别生我气。”
乐有薇没生气,有点感喟罢了,她拉着秦杉的手说:“是我做错事了,我不该先斩后奏,我向你道歉。”
落羽杉是秦杉从县里移栽过来的,工人闲谈时说那里在修建水库,生长了近百年的植物遭到威胁。秦杉去看,回来问严老太怎么办,严老太让梅子和小五带他去找县林业局,最后在植物专家的帮助下,落羽杉搬到白潭湖。
秦杉很庆幸他在大学给导师帮忙,挣了一些钱,才能让落羽杉安家。钱能解决很多问题,他跟乐有薇说:“你去找我父亲,是想拿回白玉双鱼佩,也想让我的作品再完美一点,我都明白。”
乐有薇接触过太多滥情的男女,对秦望没有更恶劣的看法,但他不忠于婚姻,秦杉是直接受害人,还被关起来,他有理由不原谅父亲。乐有薇亲他一下:“可以不怪我了吗?”
秦杉说:“没怪你,但他会让你失望。这里的投资环境不大好,可我父亲只习惯拿好地块。”
秦杉知道父亲习惯拿好地块,是暗中关注过父亲吧。乐有薇承认他说得对,秦望是商人,让他放弃绯云湖,跑到陌生的江家林投资,可能性微乎其微。
秦杉不怪乐有薇,乐有薇松快了一大截,但亲情是不可磨灭的,秦杉为什么不想跟父亲说话?因为每说一次,他对父亲的失望就加深一层。
对人有所期待,才会这样。乐有薇盼望秦望到来,若他不来,那郑爸爸就是秦杉的老爸,他胜过很多人的父亲。
在袁婶家吃完晚饭回来,天黑了,厢房里灯光透出来,乐有薇推门,看到床头柜摆着一左一右两盏宫灯,跟纽约远山寺那对很像。
灯光透过蔷薇花影,轻倩地照在身上。秦杉抱住乐有薇:“以后给你做很多盏。”
洗完澡出来,秦杉赖在乐有薇床上不走,乐有薇再次诚恳地认了错:“你小时候住过的地方被你爸精心保留下来,跟以前一模一样,我当时有点心软,想让你给他一个机会。其实可能是我想多了,他有的是钱,搞点形式主义很简单。”
秦杉说:“当时我也心软了一下,可转头我就知道了,他认为我母亲不该出国,他没后悔过。”
也许有过后悔,但秦望的生活仍然那样过下去了。两人不再谈论他,探讨着紫檀残件,迷迷糊糊睡去。
凌晨下起了小雨,秦杉把头靠向乐有薇,她睡得甜甜的,身上暖乎乎的。父亲爱来不来,小薇才是他的亲人,她点亮了他的生活。